王家娘子被问到了重点,明显地瑟缩了一下,低着头不敢答言。
李善用看向围观人群,盯着一个方向嗤地一笑:“王三郎、王四郎你们不说点儿什么吗?”
被点到名字的两人脸色刷地就变了,围观众人顺着看过去,正是最先嚷嚷李善用药死了人的,也是带头围堵她和梅夷光的人,立时后退几步,与他们隔开一圈空地。
“你……你怎么知道……”那两人正是王二郎的两个弟弟,混在人群中替嫂子帮腔的,一下子被人点出,结结巴巴地说。
“你们看看王二郎的相貌,再互相看看,一家子亲兄弟生得这般像的也算少见了,还想装作事不关己?”李善用道。
王三郎看看兄弟那张仿佛同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呆愣愣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最后懊恼地往弟弟脑门上拍了一巴掌。
李善用气定神闲地问道:“你们一家子人拖着个弥留的病人到医馆门口,留个妇道人家出头闹事,两个男人藏在边上浑水摸鱼,原本打的什么主意?”
干当官原本就是在市井打滚的人,哪里还能看不透是王家人眼见王二郎不好,便选了一家最有名望、生意也最好的医馆,故意抬了人过来预备讹诈钱财的,结果没讹着医馆,反倒是过路的李善用自动上了钩。那陈郎中闭门不出,原本显得过于冷血,现在看来倒是有先见之明,怕是从前曾上过这种恶当。
“晦气!终日打雁,今儿倒被雁啄了眼!”话说到这份上,哪还用李善用再点透,张干当以拳击掌,气哼哼地啐道,“行了,这几个都带回军巡院。”
王家娘子连忙哭天喊地叫起屈来,王三郎、王四郎也嚷嚷起来:“我们又没拿他们的钱,凭什么抓人!”
干当官气恨他们骗得自己差点冤枉好人,怼到眼前骂道:“没骗着钱是你蠢,不是不犯法,知道么?要是笨蛋都不该抓,我们每天能少干一半的活儿。”说着,便冷着面孔指挥兵士锁人,“像你们这样撒谎作伪证蒙骗干当官的,罪加一等,回军巡院跟判官说去吧!”
说完,干当官又看见旁边站着的李善用与梅夷光,没好气地一摆手:“你们俩没事了,该干嘛干嘛去,别跟着瞎裹乱了。”
“多谢干当官主持公道,那我们就告辞了。”梅夷光施礼客套了几句,拉了李善用转身便走,一丝一毫都不想再这个是非之地再待下去。
“还围着作甚,别在这儿挡道了,散了散了,都散了!”干当官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办错了案子,自觉非常没面子,见围观众人仍站在原地伸脖子看热闹,顿时脸上发热,恼羞成怒地张着双手赶人。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想来也没什么热闹可看了,众人摇头咂嘴,三三两两议论着各自去了。
“等等!”
李善用突然开口叫住了干当官:“你们将王家人都拘走了,王二郎的尸身谁来收殓?王家的老人与幼儿谁来照管?”
我的小祖宗呦,好不容易才把你自己洗脱干净,还不快些离开是非之地,这种恩将仇报的小人你管她作甚!梅夷光心下又急又气,赶紧拽拽李善用的衣袖,示意她别说话赶紧走。毕竟,按照宫规,女官虽然可以出宫,但也不能未经报备无故留宿宫外。今天莫名惹了这么一出闹剧,眼看着天都快黑了,若再节外生枝,万一磨蹭到宫门下钥还没回去,麻烦可就大了。
偏偏李善用立定脚跟,竟是没被她拽动,只管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干当官质问:“军巡院职司风火、争斗、盗贼与刑狱审讯等事,错断案情、冤枉好人是渎职,可只知办案、不顾民生也是懒政。你已经错了一次,还要一错再错吗?”
尚未走远的围观众人,见状纷纷停住了脚步,伸着脖子往这边张望,大有回来继续看热闹的意思。
张干当心里那个气呀,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遇上这么个缠夹不清的小孩。若是旁人无辜摊上人命官司,早就吓得说不出话了,能洗脱罪名肯定忙不迭地躲远了,就她活蹦乱跳、能说会道,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居然反倒还给他扣了个渎职懒政的大帽子。
“军巡院是办案的,不是开善堂的,只管断案决讼,还能把她一家子养起来不成!”张干当没好气地说。
李善用皱眉斥道:“这是什么话!你们不管不顾地把人抓走,王家一日之间遭逢巨变,总该有个人去给老人孩子做个交待,安排善后吧?”
“你这小丫头事也太多了。依你说,要怎么办?”张干当越发不耐烦了。
李善用低头略一沉吟,道:“你们押着王家娘子回家去,让她找人安排王二郎的后事,把家事交待妥帖,再带她回军巡院。到她家的时候记得把链子去了,别吓着老人孩子。”
“嘿,真当我们军巡院是开善堂的呀……”张干当张口就是嘲讽,正要断然拒绝,忽然感觉身后凉飕飕的如芒刺在背。
“这位姑娘说得对,正该如此办理才好。有劳几位辛苦了。”一直冷眼旁观的孟湉,不知何时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