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骂街之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其中还夹杂着刘小羊的哭声与哀求。辰姝进了院门,却没有进屋子里,而是飞快的钻进了院中的草垛中,再用把缝隙挡得严严实实。
刘小羊的母亲在村里是出了名的难缠,吃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亏,都恨不得扒下来别人一层皮。辰姝都已经能够想象出来,刘小羊哭哭啼啼的回家,他母亲看到他身上的泥土与擦痕,大发雷霆的放下手边家务活,拽着刘小羊来她家算账的画面。
“辰大嫂!辰大嫂!你在家不!”
气势汹汹的声音很快就到了院门口。没过多久,辰姝就听见了自己母亲的声音。
“呀,这是……”
“辰大嫂,正好你在家,你看看,你看看我儿子这头!这脸!都叫你闺女给打破了!你说说,明明是养个姑娘,比街上的赖皮小子还霸道!我儿子一点也没招惹你闺女,却被打成了这样!”
刘小羊的母亲嗓门很大,大有要和辰母拼个鱼死网破的趋势。她在村里的悍妇之名,有一半得益于她的大嗓门。不过辰姝知道,她这是虚张声势。辰姝的父亲是方圆几里为数不多的秀才,也曾教过刘小羊几天书。她不敢在她家里闹得天翻地覆,但也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才会趁她父亲不在家,过来在她的母亲面前逞些口齿之利。
被晒了一天的草垛热得像蒸炉,辰姝只蹲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已经汗流浃背。但她知道,假如自己出去的话,对事情的发展不会有任何帮助,反而会引起将矛盾升级。因为她的母亲一向反对她在村里“多管闲事”,已经因此惩罚了她很多次。
“小羊他娘,真是对不住,那孩子有时候确实管不住,她吃了午饭之后出门,一直没有回来呢……”面对刘母的咄咄逼人,辰母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不亢不怯,语气轻柔。
“怎么还不回来,惹了事,连家也不敢回了么!”
“真是对不住啊……”
辰姝躲在草垛子里,听见自己的母亲对刘小羊的母亲道了一番歉,又轻声安慰了刘小羊一番,然后拿出一小筐鸡蛋作为歉礼送了出去。
刘母得了好处,态度立刻收敛了一些,嗓门也不再那么刺耳了。
“辰大姐,我是那贪图这点东西的人吗?我来,就是想要个说法,谁知道辰姝那丫头这么鬼机灵,打了我们家小羊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也怪我家老大读书读傻了,都眼见自己亲弟弟被打了,也不知道说两句话!”
“你家老大是个实在人,我听小姝她爹说了,小生是个读书的好料子,搞不好将来能当官呢。我知道你不是那贪便宜的人,主要是我看小羊这孩子正在长个儿的时候,想给孩子吃点鸡蛋补补……”
刘母一半抱怨一半推辞,两个人互相来往几句,刘母拎着鸡蛋,心满意足的告辞了。
辰姝在草垛子中静静等了一会儿,感觉外面好像没有人了,便扒开堵住缝隙的干草,钻出草垛。却没想到辰母并没有回屋,而是拿着一根棍子,站在院子里。
辰姝在家对母亲极为敬重,因为辰母向来说一不二。小时候辰姝不爱背书,辰母许诺辰姝如果背完唐诗三百首,就带辰姝去镇上买糖人吃。辰姝兴奋地在短短几天背完了所有诗词,而辰母也真的遵守承诺,抱着辰姝走了整整一天,走到了离他们村最近的小镇里给辰姝买糖人。从此辰姝便知道,她的母亲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见自己已经被发现,辰姝磨磨蹭蹭的走到辰母面前,带着一点撒娇意味的叫了一声“娘。”
“你还知道我是你娘。”辰母穿着和辰姝一样缀着补丁的粗布衣服,挽着山中妇人常见的发式,面色却是山中妇人少见的白净红润。
她柔和的神情变得严厉,执着木棍站得笔直,“我当初给你取名字,取了‘姝’字,就是希望你能乖巧柔顺一些,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不好好读书也就罢了,还整天惹事!”
“我没有惹事!是刘小羊欺负红草,我看不惯,才多说了他几句,我可没有打他,那都是他自己在地上滚着擦伤的。”
“他欺负红草,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这还不是多管闲事?”
辰姝低着头听母亲训话,心里有点委屈,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么冷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怎么能算是多管闲事呢?更何况红草还是她的朋友。
“女孩子家,不要总想着打打杀杀,能顾住你自己就不错了,哪有力气去管别人?老老实实在家做些女工,比什么都强,你也不看看你多大了?十二岁,马上就要及笄,像你这样疯,方圆几里,哪个敢娶你?”
辰姝心里的那点委屈顿时转化成了不忿,小豹子似的仰起头,“我才不要别人娶,被别人娶走又有什么好处?我将来要离开这里,才不在乎方圆几里的人如何看我。”
“离开家?你离开家能做什么?”
“我要离开家去外面闯荡,要去学功夫,要成为全天下最厉害的侠客!等我攒够了钱,有了牛与马,我就要离开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