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筝抬眼对上他的眼睛,他在看着自己,眼神深邃而专注,那时他的眼里带着哀伤的底色,他在乞求自己不要离开。
而自己当时是如何说的呢?
她说:“温澜,如果可以我宁愿你从此忘了我……”
他是自己在海城这个地方唯一的牵挂,她开始新的人生势必要斩断前尘,她甚至厌恶爱上温澜的自己,她父亲斩断她的羽翼,关她进囚笼,她竟然爱上和自己一同被囚禁的鸟……
她不敢想象自己如果真的为了温澜而留下,自己以后的人生会如何荒谬,她一辈子都要被她的父亲和继母索要着资源,而他……
她不知道自己那吸血鬼一样的家人会在多久后将温澜的耐心耗尽,她不想一辈子被困在这里。
她是一定要走的,但还是不忍心,他一个人被困在回忆里。
温澜凝望着顾宁筝,想她身上发现一丝因为爱他而不舍的破绽,可和他的眼睛对上的是她不肯退却的双眼。
放开拉住她的手,后退一小步到安全距离,又帮她裹了外套,恢复到之前的平静的笑容:
“巴黎已经很冷了,多注意保暖,一路平安。”
他一贯是得体的、温和的,顾宁筝深呼吸一口气冲他微笑。
她那是没想到这是自己和温澜的最后一面。
时过境迁,她竟然坐在他的摩托车后座上,路灯温暖的黄光洒到滨海路上,他们的身旁上夜晚的海,浪花翻涌着拍打海岸。
他们那么近,又那么远。
“我没睡。”
“嗯。”
“林佳木?”这是她第一次叫出这个名字,有些新鲜和说不出的别扭。
他还是回了一声嗯,然后就没了下文,风迎面而来,一切具体的声音被抽象化,他是在等她开口。
“你说任池他这次回来还会走吗?”
顾宁筝也是现在才意识到,如果他不离开月潭,就可以帮王红颜看店,那自己属实没有留在红颜超市的理由。
刚刚她和王红颜说会帮她看好店,是不是有些让人为难,毕竟她现在还领着工资,她还不想给表姑一家增加负担。
还有虽然他亲口确认自己还是单身,但是自己真的要留下吗……
顾宁筝不知道那又能改变什么,她真的有勇气重来一次吗?
林佳木是知道任池这次回来就不会离开了,只是他也同时意识到她的处境。
在他听到的传闻里,顾宁筝父母在到处躲债,她在海城的家也被查封,她是被迫来了月潭投奔远方亲戚。
如果她失去了这份工作,那她真的就无处可去。
听到她小心翼翼地问他任池会不会走,他有些说不出来的难过,他只好回答:
“任池会留在月潭照顾阿姨,以前就是阿姨白天看店,他晚上回来接班,他回来后以后你晚上的时间也能自由些。”
他很自然地替她想好了以后的安排,顾宁筝愣了一下,她觉得这样也好,至少她能留下,又有足够的理由在月潭租一个房子。
她住了几天超市狭小的仓库,晚上伸不开腿的时候她就想找房子搬出去了。
她也和王红颜提过,但是被她用眼神警告,仿佛在说你实在没有必要浪费这个钱。
是啊,她现在人设是身无分文靠着两千块月薪过生活的落魄大小姐,在有地方住的前提下实在没必要花这个不值得的钱。
如果是任池来上夜班,她倒是不得不出去租房子。
“那我现在应该出去租房子了。”
顾宁筝的语气染上了她自己都没发现的快乐,空气安静了片刻她又听到了他是声音:
“你月薪多少?”
顾宁筝不知道他是这么擅长泼冷水的,她的笑容僵住了,有些尴尬地回答到:
“两千……”
“……”
沉默片刻后,他又缓缓开口:
“超市附近的房子靠近学区,都是而且都是一年起租,如果你骑车的话,可以考虑来山下租。”
月潭不大,大多数地方骑车半个小时内都能到达,顾宁筝知道他的建议有道理。
两千块确实住不起学区,而她属实也没有租一年的必要……
“那谢谢你……”
林佳木又不知道她在谢自己些什么,她发现她真的小心翼翼,他以为顾宁筝从海城来,应该是养尊处优惯了的,突然遭遇变故,也会有些难以接受的情绪。
结果发现和抱怨自己的处境相比,她更小心地不想失去现在的生活。
或许真的是穷途末路,又寄人篱下,顾宁筝真的给他一种可怜兮兮的感觉,但是心底总有声音在提醒他那都是错觉。
他又想起来那个她站在海水中间的梦。
她迷人又神秘,无法被任何表象所定义,就像第一次见面那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