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栗,但她又觉得这种战栗是火车站大厅躺着的芸芸众生给她的,无论是梦里还是梦外,渺小的底层人群都是最真实又模糊的存在,她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也许是种悲悯,“孙哲平,我们也坐地上等吗?”
“不用。”孙哲平拉着她上二楼平行电梯,“去看看有没有还在营业的小吃店,买点东西一边吃一边等。”
孙哲平买了最近一班火车,凌晨三点二十的,就这也差点没买到软卧,前面好几个站都得站着。他以前曾经一时兴起,从网吧出来直奔昆明火车站,用兜里打游戏剩的一千多块钱买了单程去拉萨的车票,两千多公里有一半都是站着的,火车上的空调冬燥夏冻,夜里找个没人的硬座蜷一晚,能被骤降的气温生生冻醒。火车一路向拉萨,他看云贵高原没入横断山脉,深蓝星空覆盖皑皑雪山,乘客从清醒到沉睡,醒来后感受到高反,有宁愿挂吊瓶也要坚持的,也有半途离开的,众生百态,有趣是真有趣,累也是真的累。北京到昆明将近三千多公里的路,小骗子要是不吃点东西垫着,等会儿大概会直接歇菜。
他可不想背着小骗子找卧铺。
抱着也不行。
火车站二十四小时营业的KFC装修红红火火的,里面倒没多少人,空位很多,秦夏要了杯可乐和薯条,孙哲平点了汉堡。还没吃完秦夏就趴桌子上睡着了。
孙哲平眼疾手快,抢救下被她手肘推出去的可乐,拯救了自己的衣服:“……”
能不能趁她睡着把她扔回酒店?
张佳乐的半夜鬼来电打断了他的思考,孙哲平挑眉接通,放下汉堡离开座位走远了点:“喂?”
那边键盘声噼里啪啦的,还有荣耀独有的战斗特效音:“大孙大孙,快上线,抢野图boss了!”
“在外面,不方便。”
“你还在和联盟他们喝奶妈奶我一口!”
“没。”孙哲平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总不能说他带着狠狠坑了他们一把的小徒弟在火车站吃开封菜吧,“后天再打。”
“哦。”张佳乐一心二用,“那个叫gww还我青春的OT了OT了!控制一下输出啊大妹子!哎大孙说到哪了,哦,你后天回来啊?”
“差不多。”到昆明得晚上了,说到这儿孙哲平又在想带小骗子去哪住,家肯定是不能回的,那会让爷爷以为看到了孙家有后的希望,让母亲看到他出去一趟就带回一个姑娘,对小骗子印象也不会好——靠,他管他家对小骗子印象好不好,孙哲平你有什么毛病?谁知道小骗子要住多久,都住酒店当他冤大头呢?
“那我到时候去你家找你。”
“……我不住家里,住外面。”
张佳乐来也不错,能帮他分担小骗子的火力。他承认他对小骗子有那么一点好感,大晚上被针锋相对过的女生拜托教她骑摩托,她身上还穿着自己的衣服裤子和拖鞋,他没法儿说自己就不享受,但他想把关系控制在他有把握的范围内,他不想被小骗子牵着鼻子走。
“为啥?”张佳乐嗷的一声叫了,“又是一叶之秋!我靠秋木苏绕后了!兄弟姐妹们集火那个一叶之秋!”
“因为我有病。”孙哲平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听张佳乐在那没事人一样的实况转播,他就忍不住想他曾经也是半夜潇洒打荣耀的一员。
到底走错了哪一步,才导致他沦落到大半夜有床不睡,非要在北京的火车站吃KFC等火车的地步?
“啊——啊?你生病了?什么病不能住家里啊,北京又有非典了?”张佳乐还没注意到电话已经挂了,全身心都集中在网游里,“那你是不是要被隔离了?啧中草堂的人怎么回事啊血量这么稳,哪个奶妈在加血?看到了,都给我集火那个防风!”
孙哲平回去的时候,小骗子睡眼朦胧地在吃薯条,见他来了,还下意识把手里的那根塞给他。
“我不吃。”
“……”秦夏嚼吧嚼吧咽了下去,另一只手去拉孙哲平的衣袖,“孙哲平,你去哪儿了啊。”
这小骗子的手是一刻不拉着会死是吗?孙哲平有点烦,但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也许是不受控的心动,他抓住她的手放到桌上,不让她乱碰:“打电话去了。”
秦夏动了动手腕,轻易从他手掌下挣脱了出来:“你在生气?”
“没有。”
“为什么?”秦夏这回是真的不太懂,“因为我死乞白赖要和你回家吗?”
“……不是。”
小骗子好像很习惯把贬义词用在她自己身上,他不太喜欢她这样形容。
男人的心思好难猜,秦夏很快就放弃了,她擦干净嘴,想继续睡觉,又余光瞥见孙哲平还在看她,索性双手从他手臂下钻了过去,满意地获得了一个暖烘烘的抱抱:“孙哲平,我好困啊。”
这家伙!
孙哲平想拎她衣领把她拉起来,但力气小得只能拎起衣领:“趴桌子上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