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沉重脚步声再次响起。
野猪妖匆匆跑来,肚腹上层叠的肥肉如浪翻滚,每一步都震得地面隆隆震动,好似一座黑色铁塔,朝他们笔直撞来。
难道被发现了?
逢雪默不作声地按紧了剑柄。
“黄十三黄十四!”野猪妖猪蹄一蹬,停在丹炉面前,费力弯下肥肉层叠的腰,嘴里嚼着一根细细的手。
那手只剩骨头,被他叼在嘴中,当成牙签般嚼动。
“你们怎么走得这么快?我还以为你两要偷吃几口肉呢。”
叶蓬舟掐着嗓子,用黄皮子的声音,回道:“还要帮山君看着炉火呢。”
野猪妖:“丹快好了吧。”
“快了快了。”
野猪妖看着逐渐成型的金丹,赫赫笑道:“快去宴上吧,这儿我来看着就行。山君喊你们去吃肉呢。”
“我们在这看着炉火便行。”
野猪妖一把坐了下来,“快去快去,真羡慕你们有太奶奶撑腰,这么多大妖怪,还能分到一块肉,不像我孤孤单单,唉……”
它伸出肥大的舌头,仔细舔着那截细细的人骨,涎水滴答落在了胸前和地上。
逢雪被恶心得皱了下眉,听它埋怨,又好笑地心想,原来妖里也讲人情……妖情世故。黄皮子后面有妖撑腰,便能分到人肉,猪妖山林野猪,没有靠山,就算是蔓山君手下大将,也只能分到一截骨头。
叶蓬舟倒是很懂,笑道:“那便辛苦猪哥哥了,到时候,偷偷给你留两块肉。”
野猪妖涎水滴得更快,黏腻地从獠牙滴落,“还是你有良心,走吧,一会我把丹药送过去。”
……
这边不用看着炉火是好事。
逢雪得以有了时间,围着宴席的院子贴上一圈符,做个粗糙的“封印阵”。
她把镇妖符贴在了隐秘角落,忽然想起了十里长街上,她与同门也布过一个类似的阵法,封印住万千妖魔。
那时布阵的人是沈玉京,又有同门相助、符咒法宝数件,才能一时半会封住了妖魔。
而现在符咒不足、人手不够,她亦不是沈玉京。
若是沈玉京在这儿,事情就好办了。
逢雪抿紧了唇。
心中再不情不愿,她也不得不承认,沈玉京天赋比她强多了,术法也极其精妙。但她最羡慕的,不是沈玉京的术法,而是他一手请神的本领。
凡间以为请神之术多么精妙,其实也没有。术士开坛做法,踏罡步、捏法诀,烧上呈表,将自己的请求上达天听,请来诸位天神助阵。
照本宣科的仪式,便称做科仪。
在她粗浅的认知里,就跟小时候打架,大吼一声:“我身后有人!”
然后喊来一二三四……诸位大人助阵一般。
但不一定做全套仪式、烧了呈表,天就会听到请求的声音。上天钟爱的人,心念一动,便能上达天听,神灵感应,有求皆灵。
她是不为上天钟爱的那种人。
雷部众神最为克制妖邪,天雷之下,妖魔魂飞魄散,若是此刻能如沈玉京一般,请到一道天雷,何必用掉这么多符咒?
逢雪咬了下唇,捏了下只剩一小半的符咒布袋,愤愤把袋子收进袖中。以前她还幻想过,师尊大人飞升以后,成为天上的金仙,她头顶有神了,说不定写的呈表上天就能听见,遇见妖魔,其他神请不来,请个师尊,大概是可以的吧?
后来她堕为妖魔,就没有再这么不切实际地想过了。若真能请一道天雷下凡,第一个劈的大概是她自己吧。
堕为妖魔……她也无颜拜真仙。
“小仙姑,”叶蓬舟走了过来,兴致勃勃说道:“我丢了几枚驱邪丸进酒瓮里,我们去赴宴吧,或许还能分得几樽酒呢!”
宴上正在上演食人宴。被杀害的人烹好放在桌上,被妖魔大口咀嚼。
逢雪不忍看,便摇了摇头,“留在里面未免凶险,等妖怪们喝酒毒发,蔓山君也服下那颗‘金丹’,我们再潜入其中,挑起它们之间猜忌矛盾,最好不要暴露身份,让它们自相残杀。”
叶蓬舟抚掌笑道:“妙啊!杀妖焉用宝剑?”
逢雪拿几块石头垫脚,和叶蓬舟在墙后暗中观察。
驱邪丸融入酒中后,许多小妖怪倒在地上,露出一些禽兽本相。但它们似乎并未察觉不对劲,只以为是酒力强劲,仍在纵情饮酒欢宴。
“烤乳人”只是这场恐怖盛宴的序章,桌上摆满残肢断臂。逢雪一眼扫过,暗暗攥紧了剑,心中涌上一股怒火。
“山君杀了不少人吧?”蜘蛛精问:“如此大张旗鼓,就不怕青溟山找上门来?”
蔓山君抚须笑道:“今夜我便走马上任,青溟山的小道遇见我,也要恭恭敬敬喊一声神君咧。”
“那日后相见,有请山君照拂了。”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