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匪(1 / 3)

蒲开淼沿着朱川河走了好几天,路上遇到分散行军的军人他都稍微绕着走,经过聂慷,他很难再信任之后会遇到的所有“同袍”,除非……

或许遇到哥哥们会好一些吧,他暗暗这样想。

躲官兵容易躲山匪就难很多,他藏身的流民被一群山匪抢劫,一开始匪徒们还只是劫财而已,后来一名妇人藏在贴身处的首饰被搜了出来,被激怒的匪徒便□□了妇人,同行的男人们为了保护妇孺群起而攻之,最终以五六人死亡而失败。

蒲开淼也被反复搜身几遍,他背着的箱笼里装着十二只坛子,这些土瓷的坛子是军营炊事存放食盐的罐子,是蒲开淼能够找到的存放弟兄们骨灰的唯一容器。

他们二十三个人没死在各自的战场上,没死在金州到梓州的路上,最后死在了紫金军的箭雨中。

他尽力了,他一个人沿着朱川河一路找寻,只找回来十具尸首,加上死在他怀里的大志,一共十一个,任他如何也想不到,他的一个掉以轻心,一半的弟兄便尸骨无存了,好像没有来过世间一样。

而第十二个空盐罐,是他留给自己的。

在每一个盐罐上他都用石头刮出了名字,山匪在翻找的时候差点打碎,他紧张地解释这些是人的骨灰,匪徒却认为他把值钱的东西藏在了里面,还说难民里之前就有把财宝全部藏在棺材里的先例。

任蒲开淼如何解释依然没有办法阻挡匪徒随手拿起一个罐子将其中的东西全部倾倒出来,并用脚尖在灰白的骨片上翻找一遍,而后又嫌晦气般地在蒲开淼的破衣服上擦了擦鞋。

“你们……”蒲开淼被人踩着脖颈,看着刻着鲍骏名字的盐罐被丢在草丛里,耳边还不断传来妇人求饶的声音,他的眼泪和鼻涕一直不断流出来,失声大喊道,“你们!这样有种就去打蒙古人啊!没胆的狗杂碎!”

他的嗓子哑了,几乎没有人能听清他在说什么,所以山匪们放过了他,搜刮干净了这群流民之后呼啸离去。

他连忙爬起来到草丛中找到鲍骏的骨坛,再把能捧起来的散落的骨头片和骨灰全部装回去,夹带着泥土和完全破碎的灵魂回到自己的箱笼里,他要把他们带在身边,等打完了仗带回帝京。

蒲氏最受宠的嫡幼子,在梓州以北的土地上频频痛哭,他抱着盐罐,想起那个叫鲍骏的孩子曾告诉他,在征兵入伍之前他从未到过帝京,从来不知道世间还有乌金这样的东西,从来不知道出门可以乘车坐轿,不知道一张交子就能换来他闻所未闻的商品,鸡鸭鱼肉不过只是最常见的吃食……不知道蒲开淼出生就有的唾手可得习以为常的东西,他倾尽一生勤勤恳恳都无法获得。

在他死之前的半个时辰,看到紫金军旗帜的时候只不过憧憬着饱餐一顿……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蒲开淼问自己。他看见被山匪蹂躏之后又被丈夫抛下的妇人,这又是什么狗屁道理?!

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把自己身上最后一点干粮给了那个恍惚的妇人,大概也只能帮助她撑过一两个长夜。

还好这是一个万物复苏的春天,至少不会让他活活饿死,他不愿再多听那可怜妇人的哀泣,继续自己的路程,背对着山匪逃匿的方向再往东,即便不能遇到二哥蒲开焱北上的骑兵,起码也能走到州府晋泽城,再到杏坪县,三哥蒲开垚……应该没有临阵脱逃回帝京吧,即便找不到哥哥,殿前司的骑兵一定有的。

他一边做着接下来的打算,没留意已经走上了官道两三里,忽然听到背后传来的马蹄声,那些山匪莫不是去而又返?他惊慌地卸下背上的箱笼抱在身前,躲进了路旁的草丛里,只是这些骑马的人速度太快,还没等他躲好便呼啸着从他面前擦过,嘴里还吹着尖锐的口哨。

蒲开淼紧紧抱住箱笼,即便是暴露了还是躲到了大树后面,他害怕得浑身颤抖,抬眼看见……嗯?穿裙子的男人?

只见在吹着口哨的四五名骑士都穿着皮革裹边的棕褐色中裙,裙边装饰着色彩斑斓的贴布,黝黑的皮肤和披散的长发,有的带着夸张的银制耳环,一看就是南方来的民族。

“匡氏?”蒲开淼脱口而出,又觉得不对,西南甸州边陲的佤族匡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佤族人的马背上都挂着一两个人,好像失去了意识,身体垂垂的在地上拖行,蒲开淼一震,是山匪,是刚刚袭击了他的山匪!

一名穿着对襟无袖褂子的佤族勇士对蒲开淼喊道:“啊喂,你一个人吗?刚刚有没有带刀的人跑过去?”

“没,没有。”

那人回头与同伴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准备掉头回去了。

“你们是匡将军的人吗?”蒲开淼问道。

勇士们扭头看他,上下打量之后很难判断他的身份,只是不约而同地按住了自己腰间的短刀,“你是谁?”

蒲开淼犹豫了,他不知道要不要直接亮明身份,第一他不知道对方信不信,第二他不知道对方在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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