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弥(1 / 3)

高竹把青釉空碗揣进怀里,便径直往食棚外走去,旁人给他让出一条通路来,小小的个子在一众堪称奇形怪状的商人之间显出一股特别的傲慢。

走出两步,他又折回来,一拳打在沈流韬肚子上,力道说不上浑厚,却也令对方半跪了下去。

“别以为中原人在我手里能得什么好处!”高竹怪物似的脸显出几分狰狞。

沈流韬不解,长眉皱起,以他的身子接下高竹这样的十几拳也不算什么大问题,他就是不明白为何这人说变就变。

高竹趁着沈流韬蹲下的姿态,抬起一脚蹬在他下颌上,将他踢倒在地,又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滚出昆弥!以后别想在这里做买卖。”

此话一出,看热闹的人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和嘲笑,特别是被打碎碗的卷毛,甚至做出了夸张的侮辱动作。

大裕四个榷场全关了之后,货物流通受限,那些想跟大裕做买卖的西域人都涌来了昆弥,大裕的走私客也通过这里来散货,导致原本风雨飘摇的羌廷忽然成了西域和大裕之间的买办枢纽,而高竹,却是羌廷最信任的买办之一。

在昆弥,他的判断和筛选几乎等同于羌族皇室。

除了性情暴烈没什么人味之外,高竹倒是没短处,既不好色又不过分贪财,看货物眼光毒辣,与云州边境的走私队异常熟悉,甚至有人说,那些走私队一半都是他自己组建的,要不是他大部分时候都在昆弥独来独往,传闻倒像是真的。

当这个冒冒失失的俊朗后生想要耍手段抄近路的时候,买办大人却完全不吃这一套,展露出一向的暴烈和公平,那些一样想与他有往来的人当然拍手称快。

高竹的独眼再看一眼沈流韬,把手掌在他眼前一晃,他手里还藏着沈流韬给他的那一枚钱币,手掌一转把钱币滑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高竹走后,沈流韬在众人的嘘声中站起来,下颌连着嘴角火辣辣的疼,他掸了掸身上的沙子,并没有因为四周花样百出的嬉笑而烦躁,反而仔仔细细想了一遍刚刚高竹说的话。他面色沉下,目光冷冷扫了一圈众人,场面立即安静了些。

他大步穿过人群走出了食肆,又被卷毛拉住,刚刚还在大笑的他见到沈流韬突然剧变的气息,有些磕磕巴巴地说:“我,我的碗?”

沈流韬伸手在腰间摸出二十几个铜钱,一把塞到他手里,“够吗?”

阿娜尔靠着马车轮子,看上去像个跟丈夫置气的新婚妻子,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地面的砂石,她的皮靴子很新,翘头后面还烫了几朵小花,非常精致。

岂止是靴子,她的衣服帽子和面纱,俱是又新又精致,露出来的眼睛画了墨色,眉毛上的黛色带着莹莹的淡青,令谁多看一眼都要感慨一句俏丽。

在昆弥随处可见的补给处,她一个人守着一辆马车和十多头骆驼,长途跋涉的骆驼们在卸下了货物之后伏地休息,补给处戴白帽的车夫把马车的轮轴磨了几遍,又给驮马检查了蹄子和牙齿,用小车拉来了草料饮水,细致地照料每一头牲口。

只有福山是自由的,黑马像是护卫一样在骆驼周围打圈,时不时来阿娜尔身边看一眼。在帝京时,福山的毛发总是油光锃亮,这次西出玉门之后,它一直都是灰扑扑的样子,沈流韬又很少骑它,它便有些精力过剩,时时扮演着守卫的角色。

日晷的阴影指向下午申时,从西北方传来洪亮的人声,也没有具体说什么,更像是一种报时提示,补给处的伙计们都走向室内,晡礼拜的时间到了,他们将一起进行一刻钟的祈祷。

大食教每日有五次礼拜时刻,下午这一次是第三拜,每次礼拜前会有专人在寺庙的塔楼上呼唤报时,提醒信众。这种塔楼在大裕被称为邦克楼,司职报时的人员被称为玛津。

无论是塔族人突厥人回鹘人,还是那些混血蒙古游牧,无论有没有真的信仰和皈依,此时的昆弥像是忽然静止的齿轮,只有牲口和风沙的声音。

阿娜尔摸了摸福山的额心,轻轻呢喃着:“还不回来……”黑马顶了顶她的手心,发出两声调皮的鼻响,像是替主人宽慰女郎。

正当红衣女郎自顾自抱怨的时候,黑衣少侠出现了,黄沙弥漫中沈流韬小跑着回来,黑衣上包裹了一层沙粒,穿过静止的驼队车辆跑到阿娜尔面前。

等不及他说一句话,阿娜尔整个人扑进他怀里,伸手在他背上摸索,问道:“痛不痛啊我刚刚抽你鞭子?腿上呢?下手有没有太重啊?高竹有没有为难你啊?你没吃亏吧,那些人看上去都凶神恶煞的……”

沈流韬还没扯下脸上的围巾,紧紧抱着自己的恋人,不知道先回答哪个问题,只是摸着她海藻般地卷曲长发,在她耳边说:“我没事没事,挺顺利的。”说完终于得空摘下围巾想要给恋人一个吻。

“呀!脸怎么肿了?谁揍你了?”阿娜尔捧着他的脸,过了这一会,高竹刚刚踢过的地方红肿起来。

“没事,不疼的。”沈流韬笑着摸阿娜尔的耳朵,“我皮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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