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态,肯定与否定之间皆可能被拿出来大做文章。
“今日便不与礼公叙旧了,改日定与小鸾登门拜访。”李千沛说完,侧身为平章事让路。
董捷彬与她擦肩而过,她仔细体会与他交错的漫长一瞬,他们不是敌人,起码她不希望他是敌人。
“李玉龙,参见陛下。”
今日有整理文书的学官在御案下首,李顼抬眼瞥了女将军一眼,又快速勾批了几张折子,一沓全丢给了学官。
“表姐不用休息的吗?这样赶路还有力气教训明宏深。”
殿门在她背后合起来,不过片刻,小皇帝便知道他挨过打了。
“陛下觉得臣不该教训他?”
“当然,随表姐高兴。”皇帝喝了口陶杯里的粗茶,挥手屏退殿内上下,“我以为表姐会在晗蕊宫陪着公主。”
“会的,我稍后就回去。只是……只是需要陛下首肯,让——”
“不可能。”没等她说完,李顼毫不留情地驳回了她的想法,“朕绝不允许明宏深见公主!”
“那好吧,臣现在出去替陛下杀了明宏深,也省得弥儿受苦。”紧接着李千沛大喊一声,“虞进!把刀给老子拿来!”
“表姐!”李顼两步奔至她面前,抓住她的手臂,“若不是你那日在邀月楼纵身一跃,公主也闹不出这样大的笑话来。”
“我?”李千沛愣住了。
“不要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你与那勾栏里出来的男子演这么一出,从来没顾及过皇家颜面,公主她受你鼓动,也向朕逼婚……”他手上力气再大几分,“表姐今日杀了明宏深,是不是代表,朕明日就可以杀了那男倌人?”
没料到他这样质问她,李千沛定在了原地。
李顼松开手,替她抚平衣袖,“表姐贪玩,朕不多问。”
“陛下一向对外戚忌惮,定然不会许弥儿与权贵之家,为什么不能是明宏深呢?”
不说别的,起码殿前的人都知道明宏深有多么受皇帝信任,连瑶海宫的修缮工作也交给了他。
李顼背过身去,有些蛮横地说:“朕不愿意。”
李千沛心头一跳,这句不愿意里似乎还能品出别的意思。
“朕想要她一生留在宫中,一生不离开朕的身边,仅此而已。”
他依然背向着她,李千沛恍惚间竟分不清皇帝口里的她(他)到底是谁。
“表姐应当替朕多规劝公主,让她尽快回复常态,忘记明宏深,而不是同她一样来质问朕为何不许她的婚事,况且……表姐问过明宏深愿意吗?”
这不用问,李千沛心里清楚御医对琼瑛的情义,不然也不会替她保守上次在万寿堂的秘密。
最终她叹出一口气,问:“陛下许我带公主去凤池山静养些时日吗?”
皇帝终于转过身,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些,说:“如果对公主身体精神都好,表姐又不嫌麻烦,朕当然许,只是这两日朕担心她的伤口,不如表姐在晗蕊宫住两日再走?”
女将军沉沉应下,心里盘算着出宫回府里一趟,她既牵挂被丢在太清镇的阙蓝,不知他有没有听话搬到观里去住,又惦记着徐一品的病情,不知他有没有痊愈肯不肯见她。
“李玉龙告退。”她垂着头后退几步转身。
“表姐。”李顼再次叫住她,回身对望一眼,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笑,“没事,注意休息,别累垮了身子。”
“多谢陛下。”
自己拉开厚重的殿门,明宏深已经不在殿前了,她总觉得哪里古怪又说不出来,缓步转进裕心殿外长长的廊道,两名殿前司的士兵贴着墙壁向她迎面走来,马靴提在手里避免硬底发出声响。
似乎以为躲过了李千沛眼光,他们走得快且安静,却还是被女将军截住了去路。
“我们见过?”李千沛问。
两名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士兵脸上全是沙土,穿着卸下了轻甲的戎服,显然才经过长途的骑行,殿前司只管皇城内外,不可能是从北边回来的。
“哦,我想起来了,我们昨晚才见过。你们是芷欣的护卫对吗?”
两人结结巴巴,答到:“是,是的。”
不对,芷欣坐马车最快走完四百里也要两三日,他们负责护卫,不应该如此加急回宫。
“你们这样快赶回来做什么?”她语气严厉了些,伸手捉住了一名士兵的衣领。
“我等回来复陛下的命。”士兵答到,“这点就不必向将军报告了吧。”
她松开了手,拍了拍他的领口,“当然,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