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猛地又站住,转过来嬉皮笑脸地问:“还有什么吩咐啊师叔祖?”
“欧阳氏和薛氏到了吗?”
“今日午间到的,住紫薇客栈。”他抬手指了指南面,“说是明日卯时六刻上山,我能走了吗师叔祖?”
“你追上告诉他们对小鸾客气点,走吧走吧。”
“噢哟,师叔祖给心疼的哟……”癞痢修士嘬着嘴,表情诙谐,怕挨打转身跑了。
李千沛抿着嘴笑,回头看了看南边,说:“朝廷不准任何氏族在太清镇圈地,所以来镇上的欧阳氏也好薛氏也好,都得住客栈,但是!”她吐出一颗桂圆核,“玉龙仙师可不一样,哈哈哈哈,太清镇的地我随便圈,走。”
两人四马转出主街,往东面地势下沉的大街又走了一截路,一些路过的修士肩上扛着鱼篓,冬月间也穿着能踩水的草鞋,打了一路的招呼之后,福山身上又挂了两个鱼篓。
震泽湖作为整个帝京与直隶里最大的湖泊,不止是太清镇,环湖八百里都不允许圈地,独独给无名观建了一座皓灵宫。
“到啦。”李千沛跳下马,叉着腰喊一声,“来牵马了!”
从外面看皓灵宫就是一个道观,只是屋顶没有使用青瓦,全部用了奶白色的琉璃瓦,墙面也刷的石灰白,远远看着就是一片通体白色的道院。
淡黄色的门忽的打开,跑出个十来岁的道童,穿靛蓝色道袍,云袜包小腿,圆滚滚的十方鞋也是崭新的黑白分明,见了门口站着的高大女将军,小道童哐的一声跪到地上,行云流水一通三礼九叩。
扯着嗓子嚎一声:“师叔祖——可把您盼来了——!”
“闭嘴吧。”李千沛捏住他红彤彤的腮肉,“把马上的东西卸下来,屋子收拾好了?”
“都收好了,您可住得安心如意!”道童音量无法控制,喊完这一句滴溜溜跑到门外去牵马,身高才到墨雨胸口,马儿有意戏弄他,除了小驮马听他的话,其余三匹都不跟他走。
成薇想帮他,李千沛拉着她的手就进了宅门,门庭里竖着的立壁上栩栩如生地雕刻着浮凸的仙人,莲花座和宝盖样样精细。
“这个是白帝皓灵皇老七炁天君,”李千沛见成薇有兴趣,“这皓灵宫原本叫白帝宫,可是盐州的白帝城主不同意,所以才改了名讳。”
“为什么要修个道观在山下呢?好像……也没有香火啊。”
“因为这是我的院子。”女将军说得淡淡,“十多岁的时候我总到湖边来玩,实际上是打牙祭,那时候先帝还是惇王,给我修了这个,我生日是白帝下凡日,所以叫白帝宫。”
话刚说完,又跑出来四个小道童,跟刚刚在门口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师叔祖好!”孩子们又稚嫩又热情,哐哐给磕了好几个头。
“嗯,笃贤、笃真去门外帮笃慈卸马,那个笃严你去给我弄口吃的,笃昱跟我上楼。”李千沛一口气吩咐完之后,道童们便散开了,只有一个叫笃昱的胖乎乎的孩子在她身边站着。
“将军是怎么分清楚他们的?”
“这叫慧眼。”李千沛搂着笃昱的肩,“走吧小胖,我上楼检查一下床铺得好不好。”
“好得很我打包票师叔祖。”笃昱带着浓浓的盐州口音,说话全是平舌音,“师叔祖”三个字恨不得将舌头咬住发音。
三人穿过正堂走到后院,整个院子的建筑都是单层建筑,只有正堂后的这一栋是两层,二楼就是李千沛的寝室,有一整排面向震泽湖的窗户,现在这个季节正是野鹤群聚集的时候,窗户里一线的震泽湖上星星点点的白色,黄昏中朦胧得不似真实。
苍天一滴泪,震泽千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