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顶一直在滴水,坐的垫子也湿透了,不过车上的人似乎并不在意。成薇穿着合身的军制戎服,即便是浑身湿透依然线条利落,深邃的眉眼只是淡淡看了兰加志一眼便不再说话。
“我从前没有见过你。”
成薇低着头说:“末将是原边军杨松霖麾下马军副将,现玉字军骑兵副指挥使,成薇。”
“哦……”他被雨淋透的的心里涌起了一丝暖意。
现下没有比去见李千沛更令人安慰的事了。
恍恍惚惚下车随着成薇进了后门,绕过几个无人的过道,走过三棵茶花树,才到了李千沛寝室的廊前,成薇耿直,压根没想在这样大的雨里撑伞,两人都是淋着雨走的。
李千沛正在门槛里翻弄着几沓新染的布匹,全是深浅不一的湖蓝。
他站在廊前身上没有一处不在流水,发髻淋散了,头发一绺一绺的贴在脸上,虽然穿着朝服却像是酸菜缸里才捞出来的一般。
“像个水鬼一样,”李千沛调笑他,将手里的布放到桌案上,“哪里像个钦差大人。”
她消息向来灵通,兰加志也没觉得意外。
“三五,去给兰大人取几件衣服来。”她使唤抱着小狗靠着芩姑姑打盹的小女孩。
三五似乎有些为难,抠着脑袋问:“家主,我们没有男子的衣物呀……”
“那就取我的男装。”非要说起穿衣尺寸,李千沛的衣服兰加志穿或许还嫌大了。
“不不,不用了。”兰加志左右看了看,这一院子的女子,现在又要他穿女子衣服,他这心里实在是难为情。
芩姑姑看穿了兰加志的心思,替他解围道:“午时都过了,兰大人还没用午饭吧?将军从东庐王府带回来的王师傅厨艺精湛,将军也等着您来尝尝呢。”
兰加志打了个哆嗦,点了点头。芩姑姑搬了张椅子又取了条干燥的毯子给他,打发三五去伙房交待王老四,自己拉着成薇站到檐下一角去了,留下这一对挚友能够好好说话。
披上毯子终于不那么冷的新任钦差大人与女将军坐在廊前,两人之间只有雨声。自从装病以来,她便没有再穿过军制的衣服,在这院子里一直都是宽袍大袖的寝衣,眉目间的肃杀气消殆得干净,此刻两人这般对坐着,竟然是多年来的第一回。
“今日早朝……三相都不在吗?”李千沛果真对朝内发生的一切了若指掌。
“运河有洪涝灾情,欧相去震泽湖一段监督河渠司办案了。董相去涪州接夫人返京,至于白相……好像是白氏家主回京了。”
“嗯……我也听伯衡说过,白老儿有个大哥才是白氏家主,常年云游在外。”她只是叙述这件无关当下的听闻,转而便问,“我以为今日的拏云会情绪激昂地在我面前诉说抱负,没想过一场大雨会浇成这样。”
浇得他头重身乏颓唐不安。
他缓缓地闭上眼,挤出一丝苦笑,在自己心里发出一声极大的叹息。因为我,这世上已经死了两个人了啊玉龙,虽然都不是我本意,可是我怎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呢?
李千沛见他这副样子,又说:“你是担心陈旭今日便是你的明日吗?”
世人皆以为陈旭之死是焦蒿爪牙的挑衅,只有我知道这不过是一个疯子因我而起的杀戮。“我……并不怕死。”他回答,我只是不愿意看到有人因我而死。
“我呢,准备好了一个贺礼给你。”
说完她起身从寝室里搬出来个一尺见方的铜制小箱子,箱子的每一面上都有一个三角形小孔,看着不大,一放到地上哐当一声。
“这?”
“我大闹玉泉城的时候得的,里面应该是什么要紧东西,只可惜……钥匙还没凑够。”
兰加志蹲下身去察看箱子上的锁孔,猛然定住了,这个钥匙难道就是……“是黄铜三棱钥匙吗?”
李千沛微微吃惊,“拏云如何知道?”
他心里叹息一声,我岂止是知道,夏无疑的遗言就是这个东西。“之前夏州丞的案子,民间就有这样的谣言,说他留了把三角钥匙一直没人找到。”
“哦……那把钥匙在我手里。”李千沛说得淡淡,用脚尖去踩了踩那个笨重的箱子,“不对,在伯衡手里。”
那把钥匙是沈流韬当着他的面从发包里面拆出来的。
兰加志不愿意再想起沈流韬了,他甚至不想知道原本亲如姐弟的二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想到那个黑衣男人他就邪火四起。
“只有三把是不是开不了这个箱子?”他问。
“陆骢和焦蒿还各自持有一把,你这次北上……还是有机会拿到的。”雨势小了一些,李千沛站起来,走到屋檐边缘伸手接雨,“陆骢焦蒿尚且可以算计,可是最后那一把……却连下落都还不清楚。不过没有关系,你且随行带上,或许比我运气好些。”
兰加志惨淡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