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深,阿深阿深。”她模模糊糊地叫他的名字,一头扎进他怀里。
“在呢在呢在呢。”
她扬起脸看他,他瘦削的双颊带着岁月的痕迹,确实不是氏族公子那样细腻的皮肉,也不是禁军将士那样结实的体魄,她暗暗摩擦他的手指,像孩童一般握住他一根食指不放。
“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好的人呢。”她一说话,嘴里便溢出桂花甜腻的气息,南城绿腰酒坊的桂花酒最受女子们喜欢,春季的桂花酒都是沉睡了一整个冬天的陈酒,醉酒后连出的汗都是桂花味。
要不是欧阳瑞玥在弥河泛舟之后,称忘记今日远房姑母要登门急匆匆辞了别,明宏深也不会大胆到带着公主去南城饮酒,两人从日暮时分对饮到一更过了,若再不回去,皇帝或许不会去晗蕊宫寻人,但一定会去医官院寻人。
公主不知甜酒的深浅,多贪了几杯,在她言语无状之前明宏深便将她搀回到了马车上。他安排好随行的丫鬟照料,准备自己再去南岸逛一逛,公主却说什么都离不得他。
他不该与她单独呆在封闭的马车里的。
他不该在寝殿外转身看她的。
他不该肆无忌惮宠溺她的。
现下她伏在他怀里,娇憨地问他:“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好的人呢。”
他根本无法回答,甚至想撕开皮囊给她看看自己内里腐烂生蛆的内脏。“因为弥儿,阿深想要变得更好一些……”一开口却又是这样的话,他不想,可是本能驱使他说这样的话。
“你叫我什么?”
“弥儿。”他记忆中瑶夫人便是这样称呼她的,全天下都以为失了踪的女人此时若知道他的心思,该恨不得跳出来掐死他。
她羞赧地将脸埋到臂弯里,梦呓般的说些听不懂的句子。
帝京的节日氛围依然浓重,桥上往来的男男女女比白日更多了几分,两岸的酒肆茶坊忙得不可开交,买点心和鲜花的货郎嗓子都说干了,河灯与花船在弥河上并行,据说今日为了追问花船上女子姓名,已有十好几位公子哥跳入河中。
女子的一生,也不过三五个上巳节可以绽放。
车顶满是鲜花的马车登上帝京最宽阔的平川桥,行人多车速慢,跟在车周围的步军高手们个个神态紧绷。
行至桥中,车窗忽然掀开,醉酒的少女对着灯火璀璨的帝京大喊:“好喜欢阿深啊!”又转过头问车里的男子,“阿深喜欢弥儿吗?”
他没有阻止公主这出格的举动,甚至在心里期待她做出更疯狂的事来,跟她弟弟一样,做那些不能放在众目睽睽下的事,做那些只是为他而做的事。
“弥儿再说一遍吧。”
公主受到鼓励,将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好喜欢阿深啊!弥儿好喜欢好喜欢阿深啊!”
“好了好了,知道了。”他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从窗边拉回到自己身侧,“全帝京都知道了。”
你弟弟马上也要知道了,真有趣。
驾车的宦官极有眼力,知道公主这么下去定要惹出不可收拾的乱子,急急几鞭抽在马身上,殿前司默契地跑到车前去开道,以能达到的最快速度跑上了御道。
才过第一道传贤门,三五位提着灯笼的宦官已经在候着了。
明宏深感到车厢震动减缓,知道是上了御道,掀开车窗第一眼便看到了面色灰白的芷欣。
少女充满弹性的身躯靠在他的胸前,甜甜的睡着,他不忍心推开她,便对芷欣说:“我先送公主去晗蕊宫再去面圣。”
“怕是……不行了。”殿前服侍的人都喜爱明宏深,谁有个头疼脑热他都会仔细过问,对宫人与对官员都一样尽心尽力,但凡他开口的事宫人们都极力去办,可是今日明显是不行了,“陛下腿疼得厉害,找了明大人两个时辰,一刻都不能耽搁了。”
“好。”他合上车窗,轻轻地将公主放倒在车座上。
她手里紧紧握着他一根手指,指尖已经充血成了紫色,费了一番力气才将这唯一的禁锢解开,头也不回地下车去了。
李顼自小心思沉重,很少有人事激得起他的脾气,裕心殿里的宫人也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一次突如其来的怒火,只当做白天诰命递上来的名帖太多了,皇上被扰得烦躁,夜里开始腿疼又找不到明宏深,这才发了这么大一通脾气。
他最喜欢的几个陶杯摔出了两三丈远。
明宏深在门外听到了陶器碎裂的声音,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没等李晟海通传便自己推了门进去。
李顼眼里的金光带着一丝血色,即便是他们隔着不近的距离也能看得清楚,很像他父皇去世之前的样子。皇帝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又不知道怎么开始,愤怒和妒忌填满了他年轻的心脏,又像冰又像火。
明明……昨夜在他背后的寝殿里,两人还紧紧的连接在一起。
李顼不开口,明宏深先开口说:“你们李氏历代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