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冰(1 / 2)

北境的春天来得晚一些,过了清明河面才开始化冻,没想到这一化冻,甚至更冷了一些。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日了,李千沛每日早早的到榷场提领处报到,坐在提领大人的官位上磕瓜子。提领官姚槐是个讲话客气的软性子,生的白白胖胖,第一次见时李千沛就觉得他与东庐王一家特别像,便打趣他是东庐王白云分王,这个头衔可给姚大人吓坏了,榷场提领处不到十个官员,除了押发官是本地辟差的,其余都是京官领了差遣到此任职的,这话要是传回帝京……

“诶,姚大人。”她将腿搭在案上,闲散地磕着瓜子,“去年咱们榷场岁获多少呀?”

鸠占鹊巢之后,姚槐自己搭了套简易的桌椅在旁边,听到她这么一问,眼皮都不愿意抬,说:“约摸能有四十万贯。”

白云榷场的息钱平均为两成,也就是说能挣到四十万贯的岁获,贸易量大约是两百万贯。

“诶,我听说,每贯里要出二十文牙钱,是不是?”

“这是规矩。”

李千沛把脚放下来,继续问:“我还听说,这二十文又分成十份,牙人只分得到一份也就是两文,是不是?”

姚槐誊抄的手顿了顿,没有抬头看她,犹豫着又说了一句:“是。”

“那……”女将军站起来,走到姚大人案前,“其余九份都进了大人的口袋?我算算啊,两 百万贯出四万的牙钱……大人拿九成,就是……三万六千贯!”

“将军切莫胡说八道!”提领官一张圆脸忽然涨红,将笔啪一声拍到笔架上。

你让老子不说老子就不说了?

“三万六千贯呀,姚大人一年俸禄多少?三百贯?三百五?啧啧。”李千沛将嘴里破碎的瓜子壳吐掉,“好家伙,你们这几个人分一分,再给县丞、厢军赏点汤喝,一年也就能挣十年的俸禄,难怪舍得将妻儿都留在帝京,自己在白云一呆四五年呢。”

“将军!”东庐王白云分王拍着桌案站起来,刚刚超过李千沛肩膀的身高。

“我听伯衡说,白云县外来做生意的小娘子特别多……姚大人可有相好啊?”这一问,她语 气里的兴奋和馋都要溢出来了,“让我猜猜……杨氏过得那么紧巴巴的,他们肯定没份,禁军有没有份?”

姚槐又坐回到椅子上,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喘着气。

“对对对,焦蒿有份吧,哇,该不会他一个人占了大份吧?”她似乎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难怪一直提议在云州开新榷场,难怪夏无疑非死不可,你说对吧姚大人?”

姚槐嘴唇泛起一层青紫色,眼皮盖住了一半眼球。

李千沛推了推他的肩膀,“喂,不会吧,这么一说就生气了?”

“参……”姚槐喉头发出一个音节,举着一直手费力地晃动。

“参?身?深?”感到有点不对,李千沛扔了手里的瓜子,附耳过来。

“参片。”

女将军从他举起的袖口里摸到了一个小瓶子,里面有一些炼制的参片,取出一片送进他嘴里。手掌不停抚过他的胸前,“不是,姚大人怎么这么禁不起吓呢?我给你叫琼瑛啊,你等等啊。小鲫鱼!小鲫鱼!”

最后叫肖机语这两声又把姚槐吓得一个哆嗦。

“姚大人你坚持住啊,我亲自给你叫医官去。”说完就跑了。

金州边界的露水河面全面化冰,聚集在白云县周边的客商满载着产自大裕的粮食、丝绸、茶叶和违禁品,沿着不同的商道四散开。

蒙古诸部也缓慢地往自己的草场回流,之前紧紧压缩在一起的毡房每日都会减少一些,牛羊在平安度过一个冬季之后,消耗掉的肥膘亟需在这个春天补充回来。

自从成薇带着阙蓝巡查过一遍卫所之后,他便挑中了这个编号辛十二的卫所,辛十二有一个四五丈高的塔楼,又因为地势起伏到最高点,使得这个塔楼上的视野无比的好。

这几日他特别喜欢看牧民迁徙,目光越过露水河落到尚且苍黄的草原,即便在这样的苍黄之下,新的生机正在悄悄萌动,长成百万人耐以生存的养料。

这里只能看到敖肯雪山的一点点山顶,他偶尔会想,那神秘的满金部全年几乎都在额赫山脉附近活动,他们到底怎样渡过难熬的冬季。

白云附近的露水河段出现凌汛,从辛十二的塔楼上看出去,这一截弯曲的河道里挤满了破碎的冰盖,上游冲下来的浮冰在这里堵塞冲上岸来,在沿河两岸堆积出比人还高的冰砖堆,离得老远都能听到哐哐的冲撞声。

再下游一些,露水河流进大裕境内,这些随波逐流的冰凌对人工河堤是极大的考验,专门负责工事的河渠司,每年花费大量的人力财力疏通冰凌,依然不断有河堤冲毁的事故发生。

阙蓝坐在塔楼顶上,能一言不发地呆上三个多时辰。河对岸偶尔有牧民赶着牛羊走过,他伸手在空中做一个捏的动作,想象着自己这只手捏住了一只小羊,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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