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不需要再返回州府衙门了,可津蕤执意要回去问陆骢讨要收走的东西,李千沛先前被焦蒿言语所激,决意留下来多耗些时日,不介意把事情闹得再大一些,她见津蕤走路的时候脚步虚浮,心里蓦然升起一丝难言的不安。
列缺骑原本都在府衙门口候着,此时却一个人影都没有了,门前留下了一片杂乱的马蹄印,不好……李千沛捏紧了拳头,拔刀奔进衙门。
两刻钟前还灯火通明的公堂空空如也,地上散落了一片箭矢,似是经历了一场不小的纷争。金州通判顾磊腿上中了一箭瘫倒在椅子后面,女将军两步跳过去,看了看他腿上的箭羽,是玉字军的制式……怎么会?列缺骑动手了?
“怎么回事?”她厉声问青袍的通判。
“将、将军刚刚一走,沈指挥使就袭击了一名衙役。”他抬手指了指公堂一角,“然后两人就打起来了,门外的骑兵全部冲了进来……”
李千沛记得,刚刚站在那一角的是个蒙古体格的衙役,沈流韬怎么会贸贸然在几位大人面前出手呢……
“他们去哪了?”
“那个衙役翻墙出去了……沈指挥使放了一轮箭,就追了出去。下官也是……”顾磊疼得有些厉害,下嘴唇打着颤。
“津蕤!”女将军收了刀,回头看见慢跑进来的肉球,“你照顾好顾大人,我去追流韬。”说完,扯出哨子吹了三声。
津蕤喘了几口大气,额上的汗簌簌往下掉。李千沛一皱眉,捏住了他的手腕脉门,不应该呐……津蕤虽说体重大于常人,可是精力武功确是一般人不能比拟的,曾在角州之变初期创下三天夺四县的恐怖战绩。
“他们……给你吃什么了?”将军问。
“呃……不记得了……”双目赤红的步兵指挥使慢吞吞回答。
他的脉象略见疲软,还算平稳,李千沛实在无暇再顾及他,听得墨雨蹄铁敲击在地的声音传来,最后交代一句:“实在不行就回营地去!你的火药我择日再让陆骢给你送来!墨雨,去找流韬……”黑灰斑点的骏马得令,低声嘶吼一声转身奔出府衙。
单骑奔过几个路口,已经三更天了,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只有一些人家门口燃烧不尽的羊油灯。她沿途观察着地上的马蹄痕迹,在一个路口分成了两股,大概是沈流韬指挥的合围作战,堵截的目标应该就在分开的这个包围圈里。路口躺了两名中箭的蒙古人,看样子已经断气了,李千沛夹了夹马腹,选择了更窄的那一条小街。
走了不过二十丈远就听到了一阵箭矢破空的啸音,她拿刀身拨开几支飞到自己面前的流矢,循着箭来的方向又行了几丈,听到了刀兵相接的声音。
“流韬!”她大喊一声。立刻转进一条只能并排三人的小巷,看到了堵在里面的列缺骑,她担心墨雨进去出不来,立刻下马,跑入巷内。两匹战马并排堵住了去路,她蹬着两边的墙壁跳起来,踩到战马背上越过去,看到了正僵持不下的两拨人。
一边是列缺骑的十几名骑兵,对方是六个蒙古人,他们背后是死胡同,好几户的羊油灯打翻了,在地上燃出一朵一朵的篝火。两边的矮房子上爬了几名骑兵,刚刚的箭矢就是从高处来的。对于蒙古人来说,是必然要杀出去的死局。
满打满三十人的列缺骑,出发的时候李千沛特意让每人满配额携带两筒箭,每筒四十支,每骑八十支。近身、高地、堵截三立面的围剿,对上仅剩六人的对手,从地上散落的箭支数量看来竟然可以抗衡这么久。
“将军!”沈流韬看见忽然出现的李千沛,立刻抽身出来把她推到堵路的马肚子下面,“今天才受了伤,不要来。”
“怎么回事?怎么动起手了?”她不顾他的阻止非要站起身来,却被他牢牢按蹲下,锁骨在他的掌骨下竟然有点隐隐酸痛。
“今日在公堂上的蒙古衙役将军可还记得?”
“嗯!两个。”
他蹲下来和李千沛对视,眼睛里有深不见底的沉郁,“有一个,就是买北境堪舆图的蒙古人,我发现他之后就顾不上那么多了。”沈流韬在孔州北部边境追踪走私商队时,曾目睹过蒙古人用大量白银购买北境堪舆图,这幅图上还带着枢密院的錾印,是帝国仅有的三幅之一。
“真的是他?”李千沛指着巷子尽头的蒙古人,站位很明确,五个人把一个人围在中间,凭借着纤薄的牛皮手盾抵御箭矢,每个人都带着伤,战死也只是时间问题。“不能杀,要留活口。”
沈流韬垂首想了想,摇摇头,“太难了,他们抵抗这么顽强,就是求玉碎的下场。”
“死了一点价值都没有。”李千沛说着,拨开沈流韬一直制约她的手,走到骑兵身后,对着颓势不断的蒙古人喊道:“我放你们一条活路!”
列缺骑停止了动作,整齐地往后退了半步,整个深夜的巷弄里只有蒙古人粗重的喘气声和羊油在地上燃烧的扑扇声。李千沛看到围在中间的蒙古人也中了两箭在腿侧,一小股鲜血顺着腿侧流进他的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