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下凉了整个大裕东北,星云来得比预计的晚了些。
李千沛从王老四那里讨要了一筐小鱼虾,在小院子廊前等它。徐一品带着琼瑛回营地了,原本天气不好可以再多停留两日的,可前有沈流韬远走边境后有来意不明的白芷汀,津蕤也觉得雨中行军算是一次不错的拉练,便决定今日午后就走。
星云在午时之前到,脚环上除了信筒还带了一个小包裹。见到将军它亲热地清啼两声,抖去身上雨珠,便自顾自吃鱼去了。
包裹里有一枚金灿灿的丹药,她闻了闻,猜出是师父三五年才能炼化出一颗的宝药。还有一个拳头大的球形铁疙瘩,有一个小孔伸出半截棉线,她轻轻拽了一下,没有什么反应。
师父从来不给无用的东西,稍后再与徐一品研究。
竹筒里的小信纸是凤池山附近盛产的竹纸,纸张淡黄展开有竹香,也是李千沛幼年时期最熟知的气味,师父的字依然是毫无章法随心所欲。而此刻她确实是顾不上回味过往了,只因那巴掌大的竹纸上赫然写了两个字:自戕。
先帝是自戕而亡的!
李千沛几乎站不稳,扶住了廊前的柱子。她与英伟的神武帝只有一面之缘,而先帝李琁,在她十六岁下山之后赐她李姓,还她玉字军,送她进培风书院。即便刚下山的她被神白果果之流私下死牢,他也没有放弃营救她,请出那个人来救她……几乎可以说是恩同再造。
这两年她每每追忆先帝,都是带着春日梨花般的温暖,连当今圣上也是受着他如兄如父般的关怀长大。她不信,不信这样温和从容的先帝会选择自尽!外无强敌内无大患的升平年景,这样正值壮年的兄长怎会选择自尽!没有外戚之忧没有遮天权臣,三相之中两位都是新贵出身,氏族相互制衡的朝堂如何逼得君王自尽!
可……师父不会错的。
她感到扒开了迷雾的一角,朦朦胧胧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令驾崩前一日还批阅了科举殿试考卷的先帝,不得不在春寒料峭中丢下俗世?
“玉龙,怎么……”阙蓝本来还在跟星云逗乐,见她支持不住的样子过来扶她。
“你……你代我跟王妃道别,说我有急报回军营了,未时四刻你准时回营,我把肖机语留给你。”她抓住他的手,“事关重大,你代我处理好琐事,即是对我最大的助力。明白吗?”
他被她严肃的样子震动,答到:“明白。”
“你给星云带两卷市井小说,孝敬师父。”她不忘吩咐最后一句,转身跑进雨里吹了三声哨。
她一路跑到王府门口,墨雨也刚好到了,她在台阶上跃起落到马背上,还没坐稳墨雨就感应到主人的急切,撒开四蹄放肆奔跑。细雨密密的落在脸上,她周身升起一股淡淡的热气,心里更是沸腾。
营地差不多拆完了,军帐和粮草都打包好捆扎在大车上,津蕤兼了沈流韬的骑兵指挥使之职,两头都在忙。她在马堆里看见达达的卷发,大声问:“达达,徐大人呢?”
“啊,将军!徐大人在辎重那里。”
她看到辎重队伍巨大的几辆马车,策马过去,见着了撑伞点数的徐一品,“伯衡,找个马车,师父回信了。”
见她这样焦急,徐一品迅速钻进旁边的马车,她也两步跳到车上,掀了帘子坐进去。小心地把信纸从怀里掏出来,怕手上的雨水浸湿字迹她只用了两根手指夹着,徐一品展开一看,也是浑身一震。她收回那张纸,放到嘴里嚼碎。
“这……”他欲言又止,“不可能啊。”
“你的暗桩之前怎么跟你报这件事?”
先帝意外驾崩皇家给的说法是突发急病,然后从台阶上摔了下来。当时他也派暗桩去查过这件事,给的结果几乎是一致的,伺候先帝的宦官因失职获罪,草草斩了三五个,这件事就追查不出什么了。李千沛对此一直介怀,又实在是找不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如果说先帝摔死就很荒谬了,那么自戕更是不能接受。
“想不明白先帝自戕的原因,就看看……”徐一品目光有些失神,“谁在获利。”
当然是当今圣上获利。
“我虽从来不当圣上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可是……”她停了一下,圣上是袁珏的亲妹妹袁钰瑶的孩子,是她血脉相连的表弟,他们身上都有一半袁家的血。“我不相信。”
“你宁愿相信是寿王?”徐一品点破她。
先帝死后,第一顺位原本就该是寿王李圭,如果玉字军当时中立,那么寿王就是新帝。
“不会的。”她自己否定了这个想法,“先帝驾崩那日我亲自去的寿王府,他当时还在……玩些荒唐玩意。全然不知情,怕得要死。他要是有本事逼得先帝自尽,也该早早与我暗通款曲才对。”
“有人,拿着先帝在意的,特别在意的,东西,来逼他自尽,只能是自尽。退位都不行,对吗?”徐一品一点一点捋清这中间的因果关系,“会不会逼他的人根本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