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强迫他在那锦帛上画押,那时尚处于浑浑噩噩的他顿时觉得有什么要离他而去了。
他剧烈挣扎着,可终是无果。
隔天,他的母妃猝然离世,毫无征兆地离开了这个人世。
那个时候,他在想,如果死的是他该多好啊,但现在,想起了那个人,他又不觉得了。人生命中总会有苦难,苦难之后兴许会柳暗花明。
这么想着,第二天,司空无言便觉得自己似乎染上了点风寒,身上没有一点力气,甚至思维迟缓,一些话语来不及思考,下一句便接踵而至。
薛还宴早朝时便见他们君主呆愣地坐在龙椅上,不着痕迹地发着呆。
说实在的,早朝素来是这群大臣最有活力的时候,每天吵个面红耳赤,吵到口干舌燥的。司空无言就这样走着神,那些人也没发现。
时不时回应两句,一早上便过去了。
下朝后,薛还宴留了下来。
“昨晚又熬了一宿?今天这是染了风寒?”
司空无言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样子。
良久,回了一个:“啊?”
“……”
司空无言现在脑子不太灵活,他总觉得有一件事情忘了,是什么事情来着?
说了不用来送,实则在等着人来送的司空濯:“……”人怎么还没来?
等了又等的司空濯终于看见了一个人,定睛一看,不是他想等的人。
是薛还宴。
“他染了风寒,今日不会来了。”
司空濯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无可奈何,说不来送就不来啊,这家伙,也真是……
“三皇兄……咳咳。”
司空濯正要走时,听到这么一声,他恍然回头。
看见那人正在朝他招手,他嘴角微微上扬,朝他喊:“早点回去休息,注意保暖!”
也许,就是这样巧妙,最后一次,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见他十三弟了吧?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早在他自请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回不去了……
那风雪撩拨着他的衣摆,兜帽盖住眼睛,只露出洁白的下巴。
司空濯不知自己要到何处去,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地方去了。
回到薛还宴为其引蛊时,他私下同他聊了一会儿。
那青年拧着眉,语气说不上来的古怪:“你的身体怎么回事?就算为你引出蛊虫,你也活不了多久。”
那时的司空濯是这么说的:“我知道,这一次本不该由我来的,早在接受任务那一刻,我的人生就到头了……只不过,十三弟在这里,我就来了,我若不来,十三弟就真的走在我前头了。”
“你明明可以活的,君主死后,便只有你能登上那个位置,那些人不会让你死的……为什么要这样做?”
“大概是我并不喜欢那个位子吧?我说过,我还是喜欢江湖,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你说谎,你已经在江湖待了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有多喜欢这样的江湖。”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不想十三弟死,我当时拿了解药,遇到了个人,他说会帮我,前提是……我和十三弟只能活一个……”
“……”
再一次,司空濯遇到了那个人。
如果薛还宴在这里,他一定会认出,这人就是林睢。
“你倒是遵守约定。”
“这样说吧,你救了十三弟的命,就是救了我的命。”
风雪声渐渐放大,掩埋了两人的对白,也覆盖了两人来时的足迹。
只听那人说:“我不要你的命,你已经活不长了。”
“……”
继续前行着,走到山林中,不知道怎么地,司空濯觉得自己鼻下一热,紧接着耳朵,眼睛,口中都渗出了血,鲜红的,滚烫的,他像是山林间的兔子,被流矢射中。
就像前些天在山洞中司空无言拎来的那只兔子,唯一不同的是,那只兔子遇见了司空无言,还活着,最后也被放归了山林。
而他……兀地倒下,倒在了山林间,身上的温度在雪中流失,慢慢地感受到,自己全身被冻得没有了知觉,眼皮子也沉地慌。
终于,司空濯合上了眼皮,白雪被鲜血染红,又被飘荡着的雪花,一点一点地掩埋,连同他自己。
当初那个被月妃领着的小男孩长大了,学会保护自己的弟弟了。
“你一人在这宫里,孤苦无依的,不如,随我回去,给小宁儿做个伴吧?”
那温柔的月妃娘娘拉过他的手,柔声对他说。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