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怕我?”宋归锦凤眼微眯,审视着眼前人。
宋归锦一双眼眸似能看透人心,她惶恐不已,却不敢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慌张,“殿下误会淑慎了,淑慎是仰慕您不输男儿的气节。”
场面僵持片刻,宋归锦褪下厉气,和颜悦色道:“不必仰慕我,我成天喊打喊杀的,还是你这种娴静温婉的女子招人喜欢。”
这种场合,少说话是最保险的做法,她抿唇浅笑,恭维几句,顺着宋归锦的意思落座,静待宋归锦道出用意。
宋归锦自小生长在后宫,勾心斗角、阳奉阴违的场面没少见,逐渐练就了步步攻破人心的本领,她将话头放到袁曳身上:“曳儿的身子可好全了?”
“多亏陛下隆恩,张大夫医术高明,郎君已无大碍了。”
宋归锦含笑继续说:“父皇命六弟调查月华宫遇刺一案,算下来快两个月了,也不知六弟查得如何了。”
略作思考,于淑慎答:“六殿下的能力有目共睹,我们全家都相信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猝然提及宋业,该不会仍是想借袁曳遇刺来对付宋业吧?
她立马否定了这个猜想。
经过一番较量,太子倒台已是板上钉钉的事,眼下陛下厌恶太子至极,宋归锦最好的做法便是揭过月华宫遇刺一事,及时收手,以免引火烧身。
不是借题发挥,那么……
宋归锦接下来的如醍醐灌顶一般点醒了她:“也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迟早会有定论的。曳儿身子既已大好,下月初又赶上他的生辰,我作为他的长辈,考虑办一场马球会替他洗洗晦气,你觉得如何?”
原来如此。
太子倒了,离宋业入主东宫仅一步之遥,这一步,先是袁守义的不松口,后是皇后的颜面,不出所料的话,宋业之后的计划就是拉拢袁家。
而宋归锦亦怀有私心,她想赶在宋业行动之前抢占先机,通过袁曳去笼络袁家,为自己铺路。
“听婆母说,郎君最是喜欢打马球了。”她开怀一笑,忙起身谢过宋归锦。
宋业表里不一,宋归锦心狠手辣,袁家会如何抉择,她捉摸不透。
但让她选的话,她一定会选择宋归锦。
于家不被太子牵累,全赖宋业庇护,宋业明知道她的目的,却欣然接受了于家的投靠,还妄图继续利用她。
他不仁,那便莫怪她不义。
“殿下,您的意思我会如实转告的,相信郎君不会有二话的。”她不再回避宋归锦的目光。
宋归锦拔下头发上的金步摇,温柔为她簪上,而后似笑非笑道:“倒有几分我年轻时的风范。”
“您过奖了,淑慎不敢同您相提并论。”
头上的金步摇很重,她需要时时刻刻绷紧身子才不会晃动,但她打心眼里觉得松快极了。
再沉的步摇,总会有掌控的一天;
再险的局势,总会有明朗的一天。
告别了宋归锦,于淑慎向着城郊而去。
马儿嘶啸之声飘入车内,车夫的嗓音随之响起:“少夫人,到了。”
她轻松落地,妙春驾轻就熟摸出一吊钱塞给车夫,她微微仰面,“你叫王二,对吧。”
“是……”
“王二,我昨日已请了回春阁的郎中去你家为你母亲医治头风病。还有你女儿,七岁的年纪,该多读书才是,城北有一家私塾,一应事宜我都打点妥当了,你明日就送女儿去吧。”
王二是幽州人士,一家人靠卖豆腐为生,因意外得罪了幽州的地痞流氓,挨了打又赔了钱,那些流氓仍不放过他,无奈之下,携家带口逃到京城来。
穷困潦倒之际,被到处闲逛的袁曳撞上领了回来,王二早年给大户人家喂过马,对马有些研究,于是顺理成章做了袁府的车夫。
车夫每月月钱五百文,远不够一家人的开销,尤其王二的母亲患有头风病,光每月吃药的钱就得几百文,因此王二的生活过得异常清苦。
她早有念头去培养一批自己的人,奈何找不到切入点,王二的条件正符合她的要求。
王二热泪盈眶,重重跪下来,连磕三个头,语无伦次道:“您的大恩大德,小的……小的做牛做马报答您!”
妙春将他虚扶起来。
“你既然想报答我,应当知晓今后该怎么做了吧。”于淑慎刻意板起面孔,以上位者的姿态说道。
王二低头思虑半晌,恳切道:“您今日从何府出来,直接回的袁府……小的亲眼所见。”
她点头,走入宅子,直奔无念所在的屋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