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令人迷失的不切实虚幻中清醒了过来。她收回打量的视线,默默于心中数着拍子。
到了时间,她提醒了句“臣女要将布巾取下来了。”,便轻柔将布巾取下,谢辞璟在眼前布巾挪开的一瞬间就睁开了眼,乌黑的眸子幽幽注视着她。
视线如芒刺一般不容忽视,顾周周手上一顿,伸手轻柔抚上他的眼睛,语气温顺令人难以拒绝:
“请殿下闭上眼睛,放松心境,臣女再揉按效果才会更好。”
掌下的睫毛纤长如蝶翼,扑扇间扫过掌心,带来蚁咬般的细微麻痒。
顾周周手下停了一瞬,有很快恢复,心无旁骛认真按了起来,进入了这角色之中,她只是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而他只是她的一位病人,只会偶尔停留。
动作温柔有力,又略带薄茧的手似舒缓的雨点,落在他眉间眼角,抚平每一寸沉疴疲劳。
谢辞璟浑身上下每一寸肢体都仿佛被抚慰滋润过,每一丝灵魂都在叫嚣着满意喟叹,他忍不住想要睁开眼,好好瞧一瞧她,看她面上温和圣洁的申请,像深深积盖的白雪,不染一丝尘埃俗灶。
向来匮乏情感的理智退了步,虚情假意谦让出位,想要更深的沐泽这份包容的光辉。但向来蓄意妄为、自私自利的情感奄熄了粗暴,转而探出柔软的触角,眼珠颤动,仍是乖乖闭紧了双眼。
他要乖顺的、温和的去讨她的欢心,而不是暴露此刻双目下 ——阴暗的偏执占有,将她吓走。
顾周周察觉眼前人在一瞬间气势陡然攀升到一种令人害怕的程度,她警觉到危险,感到脊背发凉。但下一刻,这股气势又瞬间消散变得温和起来,好似方才是错觉一般。
虽不知到底是怎样一回事,顾周周心里倒是信了南松说谢辞璟有“病”一事。偶尔阴暗面的喜怒无常倒有了解释,身为储君,万事瞩目,一点隐疾也是为难又痛苦的。当下一怜悯,手下更用心了几分。
但也不会因此就善意大发、万般怜爱,弄得爱意不可收拾了。
她并不傻,一个地位低下、处境艰难的女子去怜悯一个位高权重的男子,本就是愚蠢的善心。她不会因着碰巧揭露出他的一点可怜而冲昏头脑,断送了自己的命运。
半个时辰后,顾周周小臂有些发酸,禁不住问道:“殿下可有觉着好些了?”
好些了便要走了,谢辞璟唇线抿直,睁眼皱眉道:“好些了,但还有些疼。”
他睁开眼,额发湿润,难受拧眉的弱色在这张格外绝艳的面上显露出巨大的楚楚之色,格外令人心生怜惜。
实在是耽搁不得了,一夜未归,府上不知道是怎么样。本就不应该纠缠,更应该剪短相处的时长。顾周周视线从那双长睫略带水色的眸挪开,道:
“殿下的头疾不能一蹴而就治好,臣女只能缓和一些。如今再按也只是这样了,臣女一夜未归,家中长辈许会担忧,不如先让臣女回去,殿下下次头疾发作厉害,可再聘请臣女来医治。”
顾周周把“聘请”二字咬的很重,表明他们之间只是金钱交易。
谢辞璟脸色略冷,长睫盖住眼中的神情。她家中哪有什么担忧她的长辈,可明知是借口也不能指摘挑明出来,戳到了她的伤口,只怕她会越发冷淡自己。
但想着她说了还有下次,谢辞璟感到稍稍慰藉,只好点头允了。
南松亲自将人送出院门。门口已经停好了马车,顾周周朝他道了句多谢,就仿若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钻入了车厢。
马车一溜烟离开了小巷。
南松回了屋内,禀告道:“已经将顾姑娘送走了,卫一到卫五跟着暗处护送。”
谢辞璟应了声,他坐直身体,已经不复方才那副脆弱模样,手指把玩着方才那块贴在他额上的蓝色布巾。
蓝色布巾在男人手上反复揉搓捻动,像是最亲密的情人。南松余光瞟了一眼不敢多看,看着主子眉间眼捎具是愉悦的春情,垂了脸,咬牙道:
“殿下昨夜积了一堆公务,如今正在府上放着。北归今早来了四趟请催,我怕打扰到顾姑娘,都打发走了,您如今…… ”
“孤知道了。”
听着主子不太发冷的嗓音,南松就知道话里提个顾姑娘准有用。才提去的火,都能给熄个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