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住了她的眼眸,也遮住了她不争气涌出的泪。
苏吴微叹了一声,反安慰她:“都那么多年了,早也无所谓了。”
她嗯了一声,掏出帕子来,有些难堪地擦拭眼泪。可是柔软的丝绢碰到面颊,那泪却又不尽地流了出来。她感到了和他之间,相隔的深深的天堑,却又觉得此刻自己的灵魂,离他如此之近。
一只手拉着她,将她环在了怀里,又像哄孩子一样,生涩地、缓缓地拍了拍她的背。秦姜伏在他颈边抽噎,眼泪鼻涕将他的衣襟沾得一塌糊涂。
而苏吴只是抱着她,带着自己从不曾体验过的珍视和无措,轻轻抚摸着她细软的发,心头涌上一股迟到了六十年的酸楚和将珍宝纳入怀中的欣喜。
他又无比庆幸自己的死而复生起来,若非挨过了六十年,怎能等得到她的出现?
两人依偎在春晌的檐下,很长的时间,静默着没有再开口,只是听着彼此的心跳,共看一场春雨潺潺,涟漪纤纤。】
秦姜望进了苏吴的眼眸里。
两人相视一笑,带着旁人插不进的三分默契。继而她将视线落在“禅海”身上,从上到下打量了一圈,最后将炮火对准他的白胡子,苛刻地评价:“短了一寸,不像。”
禅海早已不能心平气和,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胡须,这就惹来了秦姜毫不留情地嘲笑。
“国师好大本领,分身有术啊。”
她说着,先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咚咚几口饮下,满足叹道:“我在那边,连口水都不敢喝,就怕被下了药去。不过想来他或许是在那坛竹叶青里下了蒙汗药。亏我装得像,他没起疑心,反被我药倒了。”
回想起方才跟僧禅海打机锋似的演戏,她借着起身之际,背着老和尚,在小二递来的罗汉笋汤里撒了足量的迷药。禅海也只以为她是听闻了秘事而失态,很是有意思。
而这位假僧禅海就不觉得有意思了,他戴着[人·皮]面具的脸上表情生动,竟露出了一丝惶恐的神色。他不禁望向苏吴,发现对方早在意料之中,竟没有一点惊讶,便心知不妙,抽身便要逃跑。
苏吴没费什么事,身影闪过,堵住了他的去路,并且简单利落地拎着他的僧衣后领,将他按坐了回去。
老和尚更惊恐了。
“原来你们早知道了?”他惊惧叫道。
秦姜哼了一声,上前将他那一缕黏着的假胡须揪了下来,扔在桌上,“无泯大师,虽然你的面具做得精湛,但假的就是假的,玩调虎离山,你也不怕被老虎吃了!”
“禅海”——或者说无泯,终于垂头丧气认了输,但依旧如被蒙在鼓里,不知疏漏了哪一节。
秦姜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她实在是渴得很了,喝了半杯,将茶盏握在手里,道:“那老和尚实在是贼,他一面和苏先生打赌,一面让你假扮他,他自己则私下另挑地点引我出去,要将我挟持带走;而你就拖住苏先生,装作在酒楼里等我,我却迟迟不来,这样偷梁换柱,就在人眼皮子底下,把我藏起来,苏先生就受了他的挟制。一旦落于下风,便只能任凭他处置。”
说到这里,无泯却极不服气地辩驳,又变回了原本的嗓音,“怎么能叫处置?国师一片为宿佛的拳拳之心,只要宿佛跟他回朝,便能一朝登基为帝,他已然与我交底,如今龙椅上的天子,早被他换了!那不过是国师寻来的替身傀儡!”
宿凤梧沉睡了六十年,这六十年,禅海一面安置主上,一面以高僧的姿态登堂入室,做了国师,暗中网罗亲信势力,控制了几乎大半个朝廷,又寻来了几个面容与天子相似的替身,暗中调·教着,就为了有朝一日万事俱备,将真天子掉包,控制傀儡皇帝禅让,这样,兵不血刃,便完成了权力更迭。
不得不说,他这一招,玩得实在是精妙。
“他以江山和我为质,无论怎样,苏先生若被他要挟,只能束手听命。”秦姜指着自己,又瞥了眼苏吴,内心对于江山和她在苏吴心中一样重要,有些窃喜,继续道:“他实在很了解苏先生;但同样的,苏先生也很了解禅海啊!”
无泯如被钉在原地,再动弹不得,怔愕得无以复加。他看向苏吴,见对方的眸中并没有被欺骗的愤怒,唯有对自己的怜悯之色,便忽然心中透亮了一点。
“您从一开始,就知道不是国师,而是我么?”他的羞愧几乎溢于言表,垂下头,认了输,“方才那些话,不止是对国师说的,也是对我说的?”
苏吴道:“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样的悟性,我不忍见你误入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