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她咽下莼菜,举起手里的筷子,有些不好意思,“你们要看就看吧。”
筷子上还沾了羹中牛脂,散发着一股令人迷茫的肉香味。
象牙包金的玉箸上,两只交缠蟠龙的半条身子浸满油渍,但的的确确仍盘在筷子上张牙舞爪。
判官笔白通倒吸一口凉气,“姑娘果然与无相公子交情不浅。”
秦姜谦虚:“也不是……就,这筷子雕花多,夹菜挺方便的。”
窦灵犀是永远不会知道他的信物的遭遇的——玉、金、象牙拆开卖,这双筷子至少能换五六百两银子。
她让丫鬟给寅道人布菜,殷勤相劝,“道长,听说您不喜酸,这一格的酱料一点儿醋都没有,您多吃一点。”
寅道人果然不苟言笑,举起金盏遥相致意,沉默地吃了口菜。
“道长,听说您走南闯北,见过的世面一定很多。您可知道,北海有一种大鱼,名叫鲲?”她问。
寅道人答:“不曾。”
她又道:“我曾听说过,鲲有卵,可以解百毒,清神志,可有此物?”
“不曾听说。”
“可是小女子曾在一书上见,说是什么……菩提剑上有一枚这样的珠子?道长可能为我解惑?”
“姑娘想必记岔了。菩提剑并不是一把剑,而是一代剑宗张莲璞的雅号。”寅道人解释,“张莲璞的确曾有一宝,叫做匿云珠。不过他已故去多年,宝物也不知所踪。”
秦姜了悟点头。
古董羹下炭火熊熊,又有仆从不断加炭添水,残炙一道道撤下,各色鲜肉与菜肴又一遍遍盛上,使人大饱口福。天色微沉,初夏微燥,炭火又烧得周围一片热意,加之美酒佳酿,每个人都吃喝得面红耳热,十分心满意足。
秦姜又向罗忠义致酒,“古有猛将罗士信,力有千钧,建不世之功;英雄绰号‘赛士信’,定然比罗士信还要厉害。不知英雄家住何方?是什么样的宝地才能养出您这样顶天立地的汉子?”
罗忠义被吹捧得喜笑颜开,豪气横生,“我是汉川郡人,没别的,就是力气大。小娘子果然慧眼识胸英雄!”
席间,又问及寅道人。
“不知道长仙乡何处?有无宝观?”
“贫道自关外来,是游方道人。”寅道人道。
秦姜道:“我从未去过关外,听说关外八月即满山大雪?”
寅道人答:“关外分东北、漠北、南疆,岭北以极,的确八月飞雪。漠北高山之地终年积雪不化。南疆干旱,少有雪踪。”
“道长果然广闻博见。我猜您是东北人?”
“贫道居无定所,四海为家,不特在关外何处。”
又问及柳约和白通,都是本地人士。
几人聊得欢畅,直待月上梢头,各个餍足。席散之时,罗忠义还恋恋不舍,“下次要吃古董羹,小娘子务必记得叫我,跟你说话我浑身舒坦!”
“十斤牛肉还堵不住你的嘴!”柳约踢了他一脚,见秦姜笑盈盈看着自己,面皮有些泛红,一拱手道:“多谢姑娘招待,我们这便走了。”
白通也拱手道别。
秦姜一一别过,又问寅道人:“听说道长不住在府里,不知宝宅离得近否?”
“贫道就住在附近,请姑娘留步。”
寅道人也走了。
第七日。
青州也有三绝书斋。秦姜带着张不愁去寄信。
张不愁站在熙攘的街面上,抬头看三绝书斋的门匾。罕见地没有露出不耐烦或者无聊地神色。
秦姜紧张地问他:“你想起什么了吗?”
他莫名其妙偏头反问,“我应该想起什么吗?”
“哦,没什么。”
说上来是为他惋惜还是为他庆幸。
三绝书斋的伙计还是那副样子,和善县三绝伙计好像是一个娘调教出来的,对来客不冷不淡、不亲不昵,见她寄信,只是将人往里请。
一封普通书信,给苏吴。
一封询信,给玉箸台。
寄到善城只要两贯钱;给玉箸台的那封,伙计说:“您先付着,玉箸台按问题难易程度决断,多退少补。”
于是秦姜先付了五十两银子。
回去的路上,出了个小插曲。她正在小铺上给绣云绣玉挑簪花,忽然有个细皮嫩肉的年轻公子撞了她一下。
接下来就是调戏和反调戏的事了。
秦姜笑道:“小公子,你为何好好地撞我呀?”
小公子赔礼:“这位姑娘,真是抱歉!”
秦姜:“你得叫我姐姐!道歉可没用,不如你跟我回家好好赔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