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不知利害,我说不说得?训不训得?”。
沈淙即愕然失语,他心中觉得怏怏不平,只是因他将皇帝视作为志道相投之契友,而皇帝却将他视作可威慑凌轹之顺臣。
若是为作皇帝顺臣,他断然不会答应出仕。
这天下,也不缺他这一个顺臣——
然若那指斥训骂是这等理由,倒也不是全然无法接受,因即道,“说得,也训得。”。
沈淙也在这时得以明白,皇帝并无意追究此桩罪案,只会于其睁只眼闭只眼,如此作色训斥于他,除却他言中‘悬心’之故,怕也是为疏解心中郁气——
既只为“顺气”,自然不会真责罚于他,心中但有依仗凭恃道,“可此事已然如此——”。
“庶民觳觫惶恐,陛下要罪要罚,庶民皆愿承受——”
皇帝岂能看不出他心思,直是笑骂一句,“你就是恃着朕拿你无法!”。
沈淙垂首道,“庶民岂敢——”。
皇帝嗤声道,“行了,起来罢。”。
“朕顶不爱从你口中听见这二字,好在没得二月,这自称也就能换换了——”
皇帝正说着,就见将谢恩起身的人直直就朝后摔去,吓得面色都且青白了去,忙地伸手将其扯住,再扶其站稳了,才惊恐色道,“如何了这是?”。又忙与其内小宦者道,“快请御医进来”。
又想起林靖言他孙儿清弱之语,似是慢慢反应过来,但总也不至虚弱至此罢?
这还不至两刻钟——
皇帝却不知沈淙箭疮之事,依因昏睡了几日,身子本就虚乏,却也不曾好歇,硬撑着奔忙了两日,早无几分气力了,这不足两刻钟的跪罚,不过只算是最后一根稻草罢了。却也不愿皇帝知道此事,就只道,“不用请御医,只是下身跪得麻木迟钝,一时没站稳而已。”。
正是这句话,以致皇帝从这以后,再没敢让沈淙跪过半刻钟。
这若真跪出了事,他实在无法与林帅太傅交代——
怎么也算得是‘因祸得福’了。
那小宦者在殿门口犹疑着问,“官家,小臣还去么?”。
皇帝略略一思道,“去御药院,将上回荣卫通疏、润养身形的荜拨山药羹再煮了来。”那小宦者应诺正要退去,皇帝又道,“今后但若沈卿入宫,都煮了此羹送来。”即才应诺退去。
皇帝见其神色渐趋平复,也即慢慢放下心来,本是让谭廷宪为其搬个椅子来,沈淙却是笑言,“抱罪之身何敢安坐?陛下还是让我站着吧。”因也就随他了,半时才问,“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却是来作甚的?”一眼又瞟见他宽袖中卷轴,因扬眉扺掌道,“难道是来与朕送治安策的?那就拿来吧——”。
沈淙摇头道,“来请陛下一道敕旨。”。
皇帝不免失望,又问,“什么敕旨?”。
“诏许士子可诣阙投牒自荐,若试官看详合格即与阁试。”
皇帝不免问起原由,沈淙因又将今日所见之事,拣择关键概要与皇帝说了,又道,“如此,方才能为陛下尽取天下之才——”。
此外,为能让天下士子白身,都能来得及诣阙投卷,而将制科日期向后顺延二三月。
皇帝凝眉忖得少刻,心中虽知应当,也欲从他请求,口上却道,“你这红口白牙的,就想从朕这里要走一道敕旨?”。
沈淙正容道,“不白要”因将那弓弩图式奉与皇帝道,“我拿此物与陛下交换。”。
皇帝皱眉问,“这是什么?”。
沈淙只道,“陛下一看便知。”。
皇帝取过看了一眼,问,“何处得来的?”。
“偶然得来的,陛下便只说,换与不换?”
皇帝摇首疑道,“我怎知是真是假?若是假的,朕岂不是亏了——”。
“唯请陛下决断”
皇帝细观半时,却是并不曾见过这式样,直觉他引以自傲的内廷作坊,也无这样工巧之物,又并看不出伪造之处,即吩咐一内官道,“去将彦明叫来”那内官应声而去,“且等彦明前来分辨,却不能叫你将朕欺哄了。”。
沈淙心中还自疑惑‘彦明’是谁,不想来的却是皇城司干办官宋杲,也即想起宋世兄似还兼着内廷作坊的职事。虽猜测着皇帝大约也知其真实身份,却也并不愿冒此风险,就只作不识,反是皇帝戏谑一声道,“彦明将你从险境解救出来,你却连且招呼都不打?”。
沈淙只得躬声一礼,“宋干办——”。
不意外又引来皇帝一声冷嗤。
宋杲于其间事概不关心,只看了那图式道,“回禀官家,这图式或是真实的。只——”。
皇帝见其神色有所迟疑,方问,“只什么?”。
“内廷作坊造作不出,非是作图之人才可。”
皇帝疑信参半道,“如此精细之图式,如何会造作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