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足地走了。
如此一来,父亲尽管不至怫然不悦,但心气总归是不平顺的。本就对九郎颇有微词的父亲,又正不巧赶逢在这时,若知道九郎上门,只怕那场面实在不如何好看——
谢妩因就先去了扶微院,“白微你带九郎过去寻小叔,莳萝随我去拜见父亲母亲。”。
白微引着沈淙沿白石甬路,一直走到尽头,穿过随墙门,经由扶风院后的南北夹道,折向东北行去笃意苑时,扶风院东侧角门那儿,一个小厮急步跑过来,说是二爷就在扶风院等着来客呢——
这消息倒传得快。
白微因就使那小厮引着沈淙去扶风院,而自告辞离去了。
沈淙跟着那小厮从那角门转入,折过一段院墙,经由抄手游廊,一直到东边厢房时,见廊庑下正有一人等待着——
沈淙已认出那是先生在牛溪熟时身前侍奉的弟子蓬生,却不知为何竟也来了京中,先生难道再不回去了不成?这念头将在心里转过一遭,蓬生也已看见他,含笑向前走了两步迎上来,施礼道,“久违謦欬,小沈师兄,可安好无恙乎?”。
沈淙亦笑着回礼,相互寒暄得两三句,才将人让进道,“先生正在里间与李翁弈棋呢,请小沈师兄随我进去。”。
也是这两三句,让沈淙得以知道,他私欲隐瞒之事,已为先生知晓了。也是因怕他疮处受风,才在听到他来的讯息后,就即时从笃意苑水榭,移来了这东厢房厅堂。
蓬生这话,与其说是‘寒暄问候’,不若说是与他‘通风报信’。
沈淙轻吁出一口气道,“我知道了。”。
这里的东厢房也是三开间陈设,当中明间是为厅堂,两边次间,左为书室,右为寝阁。
进到厅堂之间,迎面就是一张立在北墙正中的金漆髹饰的山石屏风。一看那粗疏豪放之书画风格,沈淙就知这是他那先生手笔。应还是饮醉之后涂抹的,在荥阳沈宅也留有这样几幅画作,是先生为伯父画的。
伯父于沉疴之中,精神稍有好转时,难得也会笑言一句,“若趁义安你酒醉之时,将这些拿出去卖,想是能得不少银钱——”。
先生饧着眼直笑,“那我就用画将这屋室填满,这样我即便不是日日饮醉,简礼兄也有得卖了——”。
伯父笑道,“如此甚好,如咳咳,此甚好咳咳咳——”。
屏前则是一张壶门托泥式的漆木塌,榻上设有一方几,几上摆设着棋枰,榻周边围置着桌案,其上放着笔砚香炉、茶具酒器、插花果物等。
其时三人正围着几上棋枰相对而坐。
其中二人对弈,一人观棋。
将一进去,观棋那老者闻见声响,转过头看是他,即起身称声,“表公子”。
正是林靖身边副将——贺锺。
而另二人,左侧小冠道袍,霜姿美髯的不惑儒者,即是他的先生谢循谢乂安;右侧葛衣布帻,须眉皓然的花甲老者,即是林靖林清臣。
此时的谢循手中抚着一枚棋子,目光直落在几上棋局之上,凝眉思索着下一着。然其神情虽是专注认真,而那坐姿却甚是随意,背靠着张无足靠背椅,斜歪着身子,直是一幅闲散随意样态。反观林靖,倒是坐得分外端直,见沈淙进来,立时转过脸笑道,“我孙儿来了——”。
沈淙先是回礼拜称,“锺叔”。
又全不顾望见他时神色欣喜的林靖,只分别向二人也施礼拜道,“先生,李翁——”。
当初‘诈死退身’之事,他心中仍未过去。
依因父亲出走之事,阿翁本就对他们沈家心存怨恚。而他又在当年家中困窘,实在无以为继之时,既为了伯父病疾,也为图阖府生存,就将母亲的嫁奁——一所两进宅院,转卖给县衙作了漕仓。
那之后,阿翁就连他这个外孙都且不认了。
虽在后来知道此事背后更深的原由。
但‘是为林氏厌弃之人’的现实,并未因那真实原由有所改变。
好容易在去岁,阿翁才算勉强认回了他这个外孙。
哪知时日未几,人就已殁了,他因此竟日不食,悲痛欲绝。
可却从无人告诉他真相——
那‘真相’,不说皇帝先生这谋划之人,连且先生身边侍奉的蓬生麻生都知道,就他这亲外孙不知道——
他后来问阿翁,“为何要瞒他?”。
阿翁只与他道,“你是我嫡亲的孙儿,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不瞒你瞒谁?”。
他便甚为绕口地回一句嘴道,“那不不理您不理谁?”。
您即是要做‘李翁’,那就做一辈子的‘李翁’好了。
他早没阿翁了。
林靖因由那声‘李翁’欢悦之色僵在了脸上,与贺锺面面相觑一阵,才悻然道,“还生气呢?”。
沈淙并不回答,林靖倒也不在意,只是笑道,“过来坐罢”又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