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二月的冰寒时节里,大地一身白绸,萧瑟肃穆。皇宫,上将军正在堂上主持议事儿,一名内官急急前来。
“上将军!”他跪报道。“何事?”那人眼神问去。“禀上将军,小皇孙突然薨逝,大汗闻得噩耗伤心不止,请您速速前去!”
那人双眉一沉,疾步下堂。众官也一并跟去。
寝殿内,榻上那人已脸色发黑,面现阴状。“皇兄,皇兄!”将军急急近前。“贤弟!”那人叫了一声。“这……”将军满目悲戚。
“别管这个了,”那人说,“把他们叫来,我有话说!”
“是!”
一会后,几位年老栋梁便恭跪榻前,正礼听命。
“各位,”那人有气无力地道,“朕已时日无多,日后就拜托你们了!”
“臣等万死不辞!”众人躬首。
“新帝年幼,还无力主持大统,以后便由两位将军辅政,你等要全力辅佐!”
“臣等遵旨!”
“……当下国力空虚,百业萧条,仅靠南方已无力支撑,所以战事要缓下来,发展民生要紧……此乃当务之急,不可懈怠!”
“遵旨!”
他说完这些便大口喘气,现无力状。将军便令众人退下。
“皇兄,”上将军又近床前。
“坐吧!”
……
当夜,大汗驾崩。半月后,新帝听政,二王辅佐。国有大丧,战事便停了下来,大将军也带上队伍回到国中。
“叔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那人向上将军问去。“大汗操劳,身体早不如前,再受到这般打击,自然挺不过了!”上将军也痛心疾首。
“何人所为?”将军怒道。
“谁知道呢?”那人摇头,“这些年来,怕他子承父业的族人多了去了,暗里从未消停过。术儿,若是你在国中,那凶手便是你了!”
“哼,若是我想,又何须用如此卑劣之手段,这实在太过分了!”那人脸色发紫,气愤至极。
“你我日后也要适时而退,切不可贪恋皇权!”
“是,叔叔!”
这时,家仆来报:“将军,内官来了!”
那人点头。一内官入门行礼。
“说说吧,那老头到底说了什么?”上将军问去。
“奴才遵旨。”那内官礼道,“将军,他说大汗耗尽国力,只为战事,而不发展民生,以至田地荒芜,百姓流离。两人就吵了起来。”
那叔侄俩面面相觑,“从头细说!”
“是!”
此事儿还得回到半年前。一天,大汗突然心血来潮,想去看看那位俘虏。
“请!”农舍里,那人对他恭敬礼去。两人便在火塘边坐了下来。斯洛给太上皇端上一碗茶汤,那人便用茶杵搅动起来。一番弯转后,那碧绿的茶汤上便泛起晶莹的泡沫……
“请!”他将茶汤放到客人面前。那人小饮一口,看他说: “嗯,不错!”斯洛退下。
约莫一个时辰后,门外的宫人们便听到屋中争吵起来,还有拍桌砸碗的声音……
“陛下,陛下,”他们急急进门。
“滚,都给我滚!”那人起身,两眼冒火的朝他们喊去。众人只好又退。接着,屋里又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他们大气也不敢出,只紧张候着。
屋里,一切寂后,大汗起身走到门口,突然又回头看着他。
“世人说你是这世间最有才华之人,只是无力做个好君王。”他对那人言去,“朕却不以为然。朕认为你只是后知后觉罢了!”
那人抱手。
见他出来,宫人们便侍奉着准备回宫。那人铁青着脸,看到了站在暗处、胆怯低首的斯洛。他去到跟前,往他身上踢去一脚,还怒骂起来:“你个狗奴才,将他伺候得无法无天了,从今日起,你滚蛋吧,待朕哪天心情好了,再寻你的不是!”
那人急忙跪地:“奴才遵旨!”
从此,斯洛便消失了,农舍里也再无专人伺候,只在饭点时,有一些粗糙的饭菜放在桌上。那人的身体日渐衰弱,行动也颤巍起来,双手发抖,无法握笔了。“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天南无雁飞!”寒风呼呼的冬夜里,他对着残烛喃喃语去。
听罢一切,两位将军陷入了沉思。那人识趣退出。
三月后,大地回春,满目苍翠。那人拖着单薄的身躯如常站在暖阳里,昂首看着南方的天空……一个微风轻拂的午后,院里突然传出琴声,旋律哀怨而凄楚;它时而停停顿顿,断断续续,时而又铿锵有力,抑扬顿挫。最后,琴声戛然而止——那人伏琴而去,形同枯槁。他身旁的小桌上,摆着白烛美酒,鸡鸭鱼肉……
“父王,父王!”临安,皇帝怆然跪下。
“主子,主子!”外城,黄管家跪向北方,泪流入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