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喜宴结束,厅内宾客尽走。
周冕伏案独饮,已然醉了。小厮扶他不走,实在无法,只好往内院回禀。
陈容秋满脸笑意顿时敛了个干干净净,“这个混账!”
陆晚见势忙拉住她的手:“母亲,我去。”
陈容秋略有些迟疑,“你...”
周晚握紧她手心,笑着点头:“母亲心中顾虑我省得,只请母亲放心。”
陈容秋长叹一声。
罢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同在一个屋檐下,这事儿若是不解决,迟早要酿成冤孽。
她摆了摆手,示意小厮领陆晚过去。
厅内周冕又独自为自己斟了一盏酒,端起酒杯正要一饮而尽,忽被人止住。
正欲骂人,抬头愣住。
“我陪兄长喝一杯。”
是陆晚。
周冕心中苦笑。
这一个多月里她总是避着他,纵使见面,也不过规规矩矩行一个礼,叫一声兄长便罢。明明同在一个屋檐下,离得这么近了,他却觉得两个人之间仿佛隔着一道天堑,从来没这么远过。而现在,她的名字已经入了周家族谱,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是他的妹妹了。所以,她终于敢来同他说话了嘛?
可她会说些什么呢?大约是同母亲一样,劝他放下。
可是这些他不想听。
抬手压住面前人待要端起的酒杯,周冕红着眼睛问:“为何不回信?”
掌下那只手明显一抖,他的心跟着揪紧。
“你相信人有前世嘛?”陆晚抬起眼睛问。
前世?周冕很想笑,却没有笑,只静静地听着。
“我曾做过一个梦,梦里我是后宫的一名不受宠的贵人,不知何故惹怒皇上,被禁足宫内。梦里,负责监视我的守卫是个很好的人,他见我可怜,时常给我送东西,有时是一块饼,有时是一叠糕。我爱他敬他,视他为兄。”
周冕很想打断陆晚的话,他想那人或许未必想做她的兄长,却又听陆晚接着往下说道:“他说如果有来生,下辈子一定送我出宫。我问他下辈子还如何记得这辈子的事,他说旁人都是怀胎十月分娩,他在他母亲肚子里呆了十个半月才出来,所以给母亲给他取了个乳名迟也。叫我下辈子见了他叫他的乳名他就能记起来。”
周冕心中不由一颤,他乳名迟也,军中知道的人不在少数,可这名字的来历他却从不曾向人说起过,那么,陆晚是如何知道的?
他不禁又想起那日宫墙下陆晚揪住他衣甲哭着问他,“周冕,周迟也,你说过要放我出宫的。”
所以真的是梦嘛,还是上辈子确有其事?
心念及此,他忽然开始明白陆晚对他的那份特别,或许并非他心中所想的爱慕。不过因着上一世的缘分,多一份关注罢了。
她大约从未爱过他,所以才如此坦然的接受这突如其来的身份转变。又或许,如她所言,她从来只把他当兄长看待。
周冕觉得心痛难耐。狂饮下半壶酒,腹中腾起一阵灼烧的感觉,他又看向陆晚,“你从不曾爱过我,不曾想过嫁予我嘛?”
陆晚微微抿起唇角,她与周冕初识之时已经是皇上的妃嫔,如何还能爱的了别人?
漫长的沉默之后,她回答:“不曾。”
周冕看着陆晚,心猛然一阵抽搐,疼得他直不起身。
“我家中有个弟弟,父亲早亡,母亲偏爱幼弟,十三岁把我卖进宫里。这辈子,未曾感受过半分骨肉亲情。直到做了周家之女,有了兄长和母亲,才觉得自己有了家,有了归所。我想要的,不过如此而已。将军可明白?”
见周冕不语,陆晚起身举杯敬道:“这一杯,谢大人。”
前世照拂,相知相伴。
一饮而尽,另斟一杯:“这一杯,谢将军。”
今生再遇,爱护垂怜。
随即第三杯:“这一杯,谢兄长。”
予我亲情,予我归所。
这次她未动,悬停的杯子等了好久,才见周冕缓缓举起举杯。
两只杯盏轻轻一碰,发出叮地一声轻鸣,震耳欲聋。
周冕转身,拾级而下,走到一半顿住,却没回头,唤了一声:“夜深了,小妹回房歇息吧。”
恍惚中,一个黑影从屋檐闪过,不知所踪。
自那之后,周冕待陆晚果然有所转变。陈容秋瞧在眼里,虽略有欣慰,到底不能完全放心,打定主意待周冕与刘禾微成了亲,便寻人替陆晚做媒,找个好婆家将人嫁出去。
不想还未等她开口呢,便有人登门来问了。
柳弗珺坐在客座上,见周冕黑着一张脸,有些尴尬,冲陈容秋笑道:“我就说姑娘才认回来,夫人自己搂着抱着还疼不过来呢,哪有这档口就上门打听婚事的道理。只张总兵家的夫人心急,怕咱们这么周全的孩子给别人捷足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