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司宝是被人抬回来的。当晚就让人把小喜子吊在树上打了个半死。
一边打一边骂:“王八养的龟孙儿!自己找死别拖累别人!先头瞧着你机灵,我还当是个可调教的,没成想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险些栽在你这头蠢驴手里!”
“你道皇上说一句樱桃毕罗,你巴巴地送去,讨了主子的好,就能越过我去?关老爷门前耍大刀,你还嫩得很!皇上那是想吃樱桃毕罗吗?皇上那是思念孝和太后!你和那宫女毕春合起伙来整出的东西也配和太后娘娘比?也配入皇上的嘴!”
“给我打!狠狠地打!打到他长记性为止!”
小喜子被打的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吊在树上连求饶都没了力气。
陆晚实在有些不忍心,想上前劝一劝,又觉得不打不长教训,宫里当差,聪明是好事,就怕聪明过了,容易惹火烧身。孙司宝眼下还肯打他,肯打就是肯教,肯教就是还有活路。否则这么一个人直接丢到慎刑司去,不出半年,准保被折磨死了。
她一咬牙,转身走了,赶着朝太医院跑去。
一进太医院的门,陆晚不禁愣了一下,竟还是上回那个人。
沈裕安也有些吃惊,不着痕迹地瞧了眼陆晚额头上的伤,放下毛笔问道:“怎么,你们宫里那位姑娘还没好吗?”
陆晚挤出个明媚的笑来,奉承道:“大人医术高明,如华佗在世,药到病除!”
沈裕安敛起眸中刹那的惊艳,侃然正色,“那方子温和,药到病除做不到,必要修养个两三日才能好。”
陆晚一时哑然,这人怎么软硬不吃呢。
见她沉默,沈裕安捏起一张方子静静等了好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道:“姑娘此番没别的事吗?”
“有!大人能给我拿一些治外伤的药嘛?”
沈裕安手上一顿,抬头又问:“你挨打了?”
“没有,是公…是我们宫里其他人…”
沈裕安又垂下眼睑,“宫里的规矩,宫人受罚不得医治,姑娘应当比我清楚。”
“不要那等名贵的,大人只舍我些平常药草即可。”
“不行,药房的药草都有计账。”
这就是托辞了。陆晚虽不知太医院的规矩,但采买处的肥差谁不知道,若真是一笔一笔都能记得清楚,还怎么从里面捞油水呢。
她不好戳破,腆着脸往前凑道:“打上回的事奴婢就瞧出大人是菩萨心肠!那两个宫人并没犯什么大错,只是身子弱,若是没有药草敷着,少不得在床上躺个把月才能好。”
“大人不体谅他们,也体谅体谅皇上。皇上身边伺候的本就不多,一下子又打残了几个,御前连人都没有了。”
她挨得实在有点太近了。
沈裕安盯着她美玉莹光的面庞,点绛朱唇一开一合,他却只能听到耳边扑通扑通的心跳。
但等她说完,他还是冷着脸道:“不行。”
罢了,人家本就是照规矩办事,没什么可说的。
陆晚脸上略带着些失落,盈盈俯身道了一声:“打扰大人了…”
沈裕安并没有理她,转身指着手中药方和药吏说道:“此处错了一味药。剪金子主治行血通经消肿敛疮,但却不可用于失血崩漏。”
陆晚脚下一顿,喜盈盈的转身凑上前问,“大人,剪金子是什么?”
沈裕安面无表情,随手抓了一支桌上的毛笔,蘸了墨汁在纸面上随意勾勒几笔,冲那药吏说道:“剪金子又名麦蓝子,性平、味苦。”
小药吏锁着眉头,满脑子疑惑。这方子上哪来的剪金子?况且他学医多年,虽只是个药吏,还不知道剪金子是什么东西嘛?
抬眼又看见那宫女还站着,一双桃花水眸映着荧荧火光,笑的像摄人魂魄的妖精。
陆晚瞧着纸上的画,似有几分熟悉,却不敢肯定,眨着眼睛又问:“这是不留子?”
这回沈裕安没再说话了。
小药吏咧嘴一笑,朝陆晚竖了个大拇指,“姑娘聪慧!”
陆晚好笑,这人面冷心热,明明是在帮她,却偏拿别人挡箭,于是躬身谢道:“多谢大人!”
言罢转身欲走,又听见沈裕安闷着声音说道:“温水热敷,可缓解久跪膝痛。”
四角宫灯的提竿在手里颤了一下,晃的底下灯笼在半空打了个旋,陆晚回头又看了沈裕安一眼,却见烛光下,他正捧着一本医术攒眉蹙额,不知在思索什么。她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沿着长长的夹道往回走了。
暮色苍茫,陆晚走得极快,像是身后被什么东西追着似的。
“走这么急做什么?”
身后冷不丁冒出个响儿来,陆晚吓得哎哟一声,连带着手里的宫灯也没拿稳,撂在地上。
周冕忙把人拉住,一只手拍着她脊背,不住安抚道:“怎么了,怎么了?吓着你了?你别怕,是我,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