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骂了一通，系统却松了口气。
“要我说你也是倒霉，别人半辈子碰不到一次的事，都被你一个人摊上了。”
顾皎努力保持微笑，“不够倒霉怎么碰得到你？”
系统：“……算了，随便你怎么说。”
说完这话，它又恢复了沉默。
顾皎收拾满地狼藉，心里却开始回味刚刚系统说过的话。
想起那时它话里一瞬间的改口，她不禁推敲起来——系统原本想说的恐怕不是“修复”她的身体，只是，那个字是平还是其它什么呢？
平？
她细细咀嚼，尝试从中找出些许思路。
系统这两天可能的确是因为能量枯竭而不得不休眠，但它突然冒出来，绝不是因为想跟她报平安，按她和系统那关系，也这没必要。
想说却没说，那就是它在那句话上出了马脚，还是怕她知道的那种，所以才会顾不上自己原来的目的匆匆闭嘴。
顾皎当时没有追问，是不想让系统发现她起了疑心。只要它一直放松警惕，以后总还是有很多机会的。
她受了伤，还是危及生命的重伤，所以系统才会救治她，才会能量枯竭。听起来确实合乎逻辑。
修复。平。修复身体。
顾皎将所有的残渣倒进垃圾桶里，一些残渣在她的手上留下了黑痕，用纸细细擦拭还是没能完全擦干净。
走神的时间里，她的思维又回到了昏迷时经历的那些诡秘画面，这些天，她已不是第一次突然回想，但是所有的细节似乎都看不出端倪。也许这就是一场有些特殊的梦，也可能她曾真的走在通向死亡的甬道里与亡灵并肩同行过。
这些似乎对她侦破系统努力掩埋的真相毫无助益，就在她再度走进死胡同前，脑中忽然闪过意识彻底昏迷前耳边的聒噪电音。
奇怪的是，她越想聆听清楚那声音所传达的内容，就越像是有一双手朝她的耳朵上按压，什么也听不真切，反而觉得头疼难忍。
而当她刻意不去思考，就又能听到隐约传来的滋啦声，像是干燥空室里令人烦躁的电机在疲叫不休，一种午后的睡意强势争夺却意志的支配权。
这段记忆模糊得突兀，好像录像带中被人刻意删去的一节，越是不想叫人知道就越是让人想去探究。
她没有灰心，只是顺着困意躺进靠背，视线虚落在桌板丑陋的截断处，那里，高温炙烤过的地方还蒙着一层黑色焦壳。
伸手抠掉，露出下面已经融化了的石板，原本天然而成的纹理不复规整，微微泛着焦褐色。
这块耐得住考验的天然石材矜矜业业工作了不知多久，直到今天才因为她的失手而提前下岗。那么，这次失误是否也可以算作是它命运的一环呢？
她作为宿主被选中，被系统捆绑着带来这个全然陌生的星系，是否也是预先书写好的命运？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到的是垃圾星，为什么会遇到叶辞、小乔、哈莱……
如果相遇已经注定，那么结局又将走向哪里？
她的前半生那样的平凡，和每一个普通人毫无差别，她可能有一丝不常显现的善良和偶尔冒头的勇敢，才会在头脑发热的情况下毫无防备地追上那个扒手，紧接着倒霉地掉进垃圾池，然后碰上系统……
顾皎猛地睁开眼睛，困意顿消。
她将手搭在胳膊上，跳下躺椅，往楼上走去。
柜台后面，小乔还耷拉着肩膀打瞌睡，怀里的01安静地看着她，乖巧依旧。
她在嘴边竖起一根手指，抛着手里的三枚星币走上大街。
此时此刻她所看到事物皆是真实，所感知到的一切同样是真，因为她的五感未被蒙蔽。
她回头看向那个窄小的门面，灰旧的门帘遮挡了店内的景象，她尝试着翻阅大脑中的记忆——木架、柜台、摇椅、玻璃瓶……一切清晰如目见。
面包店的雀斑小女孩顶着那顶滑稽的大号厨师帽从柜台后探出头，圆乎乎的手接过三枚星币。
她语气娴熟，一如既往的热情。
“还是老样子吗？顾客？”
“好啊，上次的芋泥吐司很好吃。”
雀斑小女孩似乎有些疑惑，她举着手里的面包夹，似乎在怀疑自己是否是记忆出了什么差错，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下手。
“啊是这样吗？芋泥吐司是很好吃呢。顾客这次是想试试新口味了吗？”
顾皎回以微笑点头，“好呀，谢谢推荐。”
拎着那袋吐司推门而出，在视线回转的一瞬间，还能看到雀斑小女孩在柜台后眉头隆起，似乎还在和自己的记忆较着劲。
人的记忆似乎是不会骗人的。但或许，谁又知道呢？
2333星系的人往往很少谈及家庭或父母，因为对于相当一部分人来说，这都是一个禁忌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