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琴海(1 / 5)

很久以前,他曾问过她,如果有一天他们拥有了法国,她最想要什么,是著名的 Chanel五号香水,还是Cartier的祖母绿胸针。

那时,她瞭望窗外温柔的夜色,仿佛陷入了沉默的光影里,缓缓告诉他,她想去看蒙脱盖伊街的朵朵玫瑰,如果战争结束。

可是,在巴黎的那些时光,他们将彼此蹉跎得只剩下疲惫。

诺伯穿着纯白的衬衣,两条格纹背带从后交叉扣到肩膀,他站在残破的帕特农神庙下仰望这昔日的辉煌,那刻,风吹拂过他亚麻金的头发,仿佛回到那年在上海时29岁的青姿奕奕。

身旁的邱小姐不知许了一个怎样的愿望,他购买了一支漂亮的野玫瑰别在了她乌黑的头发上。

“在希腊神话中,玫瑰是爱神阿弗洛狄忒的情人阿多尼斯的鲜血所染,他为了展现自已有追求阿弗洛狄忒的勇气,孤身前往了森林,最后在和猛兽角斗时死去。”

邱月明停下祷告,睁开眼睛看了他一下,然后又安静地垂下了目光,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夜晚,埃尔穆大街上灯火璀璨,通宵达旦,各种摊贩,车马涌现而出,各种各样的跳蚤集点也纷纷开张,小摊前挤满了来度假的外国人,商贩们则趁机向他们兜售当地的旅游特产,如稀奇古怪的摆设、光芒耀眼的珠宝和各种真假难辨的小玩意儿。

邱月明披散着刚洗过的长发,穿着一条地中海风格的蓝白裙子,踩着舒适的平底鞋,穿行在拥挤的石板街上,那徐徐的海风吹开她宽松的裙摆,像多多盛开的花朵,而沿途暖黄的路灯也将她的肌肤照映得如镀上光芒般柔和。

在这里,中东人、西亚人、欧洲人,各种各样的人种都有,她可以完全展现自己中国人的相貌,而不必用层层的丝巾包裹,担心受到排挤。

她停在一间旧货的古董摊前左看看右摸摸,对一切都充满了新奇。而诺伯则与摊主无聊地攀谈起希腊近来的政治矛盾,有时,他的目光也会记得瞥向远行的姑娘。

再沿着街道走向尽头,是蒙纳斯提拉奇广场,那里有表演踩着玻璃瓶的猫女,和占卜的吉普赛女郎。

女郎像笔下的艾斯梅拉达一般迷人,操着一口熟练的法语,在简易的木板桌上摊开一副塔罗牌,邀请邱月明随机抽取一张。

她不置可否,随便选取了一张,翻开后,发现是一张死神。

“告诉我,你的心里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我随便选的。这是什么意思?”

女郎冥想了一会儿,告诉她道:“如果是生活,则代表你将遇到一段坎坷的挫折需要去斩断,如果是感情,那么很遗憾,迷人的姑娘,你拥有漂亮的容颜,众多的追求者,却唯独没有幸运的婚姻。唉,这是一件多么令人伤心的事情呀。”

吉普赛女郎的话,让她的心头颤了一下,突然不知说些什么。

关键时刻,诺伯过来带走了她,并安慰她不用去相信这些人的鬼话,在德国,吉普赛人被看做是本世纪最大的骗子。

然而,没过多久,她的裙摆被一双小手给扯住了,她低下身,才发现是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

“美丽的姐姐,妈妈让我把这个送给你,她说,不管生活遇到怎样的挫折,主神都会赐福给苦难的人。”

那张塔罗牌被塞入她的掌心,而那个女孩跳动着旋转着白裙子回到蒙纳斯提拉奇广场,如一朵在黑夜中舞动的茉莉,消失于人海。

十年以后,她在荒芜的提篮桥屋檐下,躺在竹篾编织的藤椅上时,一个人看着南方绵绵不断的阴雨,仍然会回想起多年前的这个女孩,想起她在夜晚绽放的洁白生命,想起她母亲的那句箴言,如她一生的批语。

回到酒店,已经是夜晚十点,旅馆的侍应生把一张预留的纸条交给诺伯,说是一名刚走的客人给他的,他打开看了一眼,惊喜地说道:“亲爱的,你绝对想不到,是埃贝克,他居然来这了。”

邱月明不知道埃贝克是谁,但诺伯很快给她解答了:“他和我们一起在中国担任过蒋J石的军事顾问,不过你可能没见过他,他负责海军,当初马当防线的督造就是他的杰作。”

听到诺伯如此一说,邱月明也对这个未曾蒙面的军官产生了好奇,“那么他什么时候过来?”

“不,他不过来,我们得去找他,明天,在法利龙湾的一家酒店,那里距离爱琴海最近,如果我没猜错,罗宾可能也会在那里,他和乐蒂的蜜月之旅还没有结束,我们正好去找他们。”

诺伯从酒店的厨子那里借了一辆摩托,沿着曲折的海岸线,带她一路穿行过雅典的闹市,而碧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日光也出奇的明媚,折射在沿途商店的玻璃上晃出刺目的亮。

邱月明从后方伸出手,长发被吹得凌乱,缠绕手臂,她顺势拂过道路两旁那些葱郁的油橄榄,而茂密的枝叶间正开出一簇簇小小的白花,就稀稀落落地掉在了她的手臂与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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