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及至脚踝,风雪还没有要停的打算,反而越下越大。
方以明个子不高,体格偏瘦,看上去过分文静,又对地形不熟。冷梵本以为三两步就能追上他,可不知不觉中她越走越远,直到前方模糊的荧绿色小点忽然消失在视野中,她才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茫茫风雪中,完全找不到来时路。
几乎每走三四步,她就要停下来辨别一下方向,可她又能看出什么呢?
认识到自己连来时的路都找不到时,冷梵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害怕。
生活在城市太久,她很少有正视自然力量的机会,习惯了遮风挡雨的屋檐,习惯了炎炎夏日的冷气,更是习惯了风雪中的暖炉。
如今穿在身上的羽绒服被打湿了大半,凛冽的山风往衣服里面钻。她用手臂挡在身前,却依旧无法抵御寒风。
这周围哪怕有一棵粗一点的树、大一点的石头,都能成为她的避风港,让她停下脚步歇一歇。但目之可见,只有鹅毛大雪。
她无法停,只能不断向前走、向前走。
脚下的路越来越坎坷,她生怕走到悬崖边,生怕与方以明和来找她的人错过。
冷梵跺着脚犹豫片刻,最后倚靠在附近一处稍微背风的山坡,原地蹲下蜷缩起来,把自己抱成一团。
等到风雪小了、能看清眼前的路了,她必须找到一个能避风的地方。人不吃不喝还能坚持几天,但体温的降低就是生命不停流逝。
冷梵的意识很快就陷入混沌,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有没有阖上眼,因为眼前永远浮现着肆虐的风雪。
绝望涌上心头,她还能活着回去吗?
朦胧间,好像有人朝她伸出了手。
那个人的手宽厚温暖,覆在她的额头上,然后她离开了雪地,紧贴着寒冷中唯一一点炽热一点点,像一块被融化的冰,缓缓放松下来。
听说失温一段时间后,反而会产生温暖的错觉,她现在的症状一定是越来越严重。
像卖火柴的小姑娘,开始出现幻觉了。
她不光感觉到了温暖,还回溯起了学生时代,面对上司的打压、亲戚的谩骂、朋友的背叛,她咬牙忍耐着,而对自己想做的事情也一头雾水。她心中有一个火种,却不知道要如何点燃。
算了,都已经开始人生走马灯了,这些往事也不再重要。
冷梵不由得长叹口气,也就在这时沉积在胸口的浊气呼出,她清醒了不少。
黑暗中有隐隐的橘色光在跳动,身边不再是湿冷的雪,干燥的睡袋包裹着她,温暖得令她觉得刚才的绝望也是一场梦,亦或是现在仍在梦中。
她撑起身打量周围,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双人帐篷中,从未拉进拉链的门向外张望,只见不远处有一个燃烧着释放温暖的火堆,火堆周围围坐着三四个陌生人。
冷梵揉着额角,她不记得自己参加过露营活动,这回不是走马灯……她不会是穿越了吧?
胡思乱想间,她猛然发现那些陌生人旁边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她再顾不上身体的疲惫,挣扎着、风一般扑过去,拽着男生的领子问:“方以明,你没事吧!”
身为研学团的老师,如果有学生在活动中遇难,她恐怕终生都无法原谅自己,这也是她当初毫不犹豫追上来的原因。
方以明起初被吓了一跳,而后眼眶泛红,抱着冷梵哭了出来,“冷老师,我错了,对不起,我连累了您,都是我的错!”
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后怕翻涌而来,冷梵也紧紧抱着方以明,摸着他的头,安慰这个被吓坏的孩子。
陆恒川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师生二人抱头痛哭的模样。
旁边一位中年男人问他:“怎么样,找到了吗?”
陆恒川沉默地摇摇头,他在篝火旁、冷梵边的位置坐下,上下打量着她,“好些了吗?”
冷梵回过神来,望向陆恒川,还有周围的两男一女,以及笼罩着他们的石洞。
“这里是……”冷梵疑惑地说。
“冷老师,我来解释吧。”方以明擦干眼泪,开口道。
通过方以明的说明,还有其他几人的补充,冷梵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先说方以明,当他得知团里有同学不见了,他立刻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冲出民宿去找人,并非因为逞能,而是他觉得自己对这件事有责任。
那几位同学听当地人说夏天可以进山才菌子后特别感兴趣,一直在打听现在可以不可以去,即使没有菌子能不能采一些其他东西。方以明听说后,不无炫耀学识地告诉了他们高原地区有冬虫夏草,还煞有介事地分析了周边那些地方可能会出现。但方以明没想到,那几个小混蛋胆子那么大,在大家下山时趁乱溜进了山里。
路是他指的,他知道同学们有可能去哪里,就觉得自己应该找到他们。然而,他实在低估了大自然的力量,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而且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