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音隐藏在很多窸窸窣窣的响声当中,以至于初初听起来并不太明显。但爱神哪怕只是一个热爱恶作剧的小孩,也是手持弓箭的——每一个拥有武器的神明都不会错过这些风吹草动。
更何况,这事关一个人。
他将陈阿财又往背上托了托,不让她因为自己即将有动作而难受,甚至把她下巴靠在自己肩膀上。
陈阿财当然没醒,她被马车折磨太惨,最不擅长颠簸,只是微蹭两下就继续安稳睡着,像一只可爱小猫。
不过现在并不是沉溺于亲昵的好时候,丘比特往前走了三步,停住,听那阵声音越来越近,石子已经滚落到眼前,而后是弓箭,一把刀,一串不知名的物品。
最后是——
“咚。”
那是个外表很魁梧的男人,身上看得见的地方就有数不尽的刀疤,衣服足够蔽体却破破烂烂,仰躺在马路中间,双目紧闭。
这里是半山腰,山下河流湍急。
丘比特将陈阿财耳朵堵住,避免吵醒她,而后缓步靠近那个男人,正当他要蹲下来,伸出一只手去触碰那个男人时,男人如同诈尸般突然睁眼。
他双手成鹰爪状突然攻击丘比特,但丘比特只是轻轻翻过手掌,反手扣住,再用力下压,就轻而易举制服了他。
神明开始吟唱咒语。
男人安静睡了过去。
等唯一掌握主动的人只剩下丘比特之后,他先确认陈阿财并没有被方才那场动乱吵醒,才开始检查战利品和受伤战俘。
现在,这位西洋人面临着一个选择题——是当救命恩人,还是临时山匪呢。
——
陈阿财感觉自己睡了很长很长一觉,她非常讨厌颠簸路程,以至于从马车上下来之后基本处于一种不省人事的状态。
当她再次苏醒时,才发现他们仍然在山路上,丘比特稳稳当当背着她,天还没有黑,她判断不出来时辰。
“咳……”她有点愧疚于自己居然劳烦信徒背着她走过那么长一段路,两腿往上动了动,却好像被误以为要掉下去,那双手更紧了一些。
陈阿财感觉自己需要开口了。
“丘比特,”她趴在宽阔的背上,虽然认为这十分舒适且省事,但还是需要忍痛开口,“可以了,我已经醒了,你可以把我放下来了。”
丘比特像是现在才知道一样,偏过头去,金色长发像是月光那样拂过她脸庞,却带来晚风那种酥麻。
他没有立刻放下,往前边走边问:“你确定你可以自己活动了吗,亲爱的阿财小姐?你看起来并没有很好。”
“真的可以了,”她遏制自己想要伸手抚上去的想法,接连点头,“我可是神!”
好吧,方才吐到昏倒过去那位也是神。
丘比特没有再强求,他只是慢慢将背后这个女孩安稳放到地上,然后直起身子,活动着自己几乎僵硬的身体。
陈阿财后退两步,身上那件红色斗篷悄然落到地上,又被捡起来,递了过去。
她本能觉得现在这个氛围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好像并不属于一个称职神明和信徒之间应该有的交往范围,但除去富商和富商的孩子,陈阿财没有任何一点经验去告诉她什么是尺度,又什么是尴尬。
但丘比特不一样,就算不提他从小生活的环境,长大后那一阵兵荒马乱也足够让他了解到许多,不管正常还是不正常。
所以首先,他十分绅士地转移了话题:“亲爱的阿财小姐,我现在有一件事需要寻求你的帮助。”
然后,他指指阿财身后,给她看见那个被一根绳子锁住,带着弓箭和刀双目紧闭的男人。
阿财:“!”
“这是谁啊!”
丘比特摇摇头,坦白道:“我并不认识这个人,但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
“当然是救人啊!”陈阿财已经围到那个人身边,没打算告诉丘比特什么叫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种中国传统思想,“这人一直都没有醒过吗?”
神明需要积攒自己的功德,华夏又有天然的“助人为乐”情结——至少陈阿财有。
丘比特得到了答案,却并没有很开心,他只能靠近陈阿财,和她一起蹲下来,然后一言不发。
陈阿财正在忙得团团转,她将法力放在这个男人身上,惊讶发现他居然可以用“遍体鳞伤”去形容,浑身上下有刀伤,有摔伤,还有一处极大的烧伤。
在这样的折磨之下居然还没醒……
陈阿财不知道丘比特念过咒,有点担心这个男人,怕他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丘比特,你会疗愈一个人吗?”
等待许久的人终于得到一句话,丘比特放过心里那点不太好的想法,叹口气,将自己刚下的咒语破除掉。
男人逐渐睁眼,在看见陌生的两个人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