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线里,有一条就是“爸妈”。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们祭出来了。
脑中,系统忽然发声:【如果不想去,你可以推脱。】
赵茜茜却只是静了刹那。
就像她是在为杜兴修提到的这个疏忽,感到惊愕,进而愧疚一般。
然后她说:“好,我起床收拾一下就过去。”
电话那头的杜兴修声音带笑,像是为听到这个答复感到喜悦,实则声音中夹着仔细听就能听到的窃喜:“好,那家人们都等着你啊。去收拾吧,嗯嗯嗯嗯,拜拜拜拜!”
电话挂断,世界重新清静下来。
赵茜茜安静坐了会儿。
这辈子刚回来那几天,她看着谜底,是想过从今往后再也不理杜家人,只朝着自己的改命之路,笔直前进。
但随着她一个接一个地做出与过去完全不同的决定,引发她周围人们跟过去也完全不同的反应后,一个她从没想象过的世界在眼前渐渐显现。
它更大,更复杂,更幽深,也——更接近真相。
她想要了解真相。
否则,就算在远离杜家人的地方达成了“一百亿句”,顺利进入她人生的下一个阶段,她也会感到,自己活得糊里糊涂。
杜家人认为能操纵她,可反过来看,她想要的答案也在他们身上。
赵茜茜定下心来。
*
杜家离缦庄不过半小时车程,赵茜茜到的时候,舅舅舅妈,带着杜白晴在门廊下迎接她,很有点亲人久别重逢的感人效果。
但紧接着,他们就把她迎上了二楼,装修得更华丽,隔音效果也是一等一好的小客厅。
这里就是他们通常见重要客人的地方,也是一家人有什么话要关起来说时的“会议室”。
赵茜茜以前极少被允许进入这里,由此看来,她今天确实身份不一样了。
问题是,杜兴修虽然搬出了“忌日”这个借口,赵茜茜也不知道他要怎么圆。
因为赵茜茜爸妈的忌日,不是周年祭,而是“月祭”;有时甚至不是月祭,而是看舅舅舅妈心情,每个月不仅仅17号,就连7号和27号,因为沾到了“7”这个数字,也算。
看似是对妹妹/小姑子的悼念情深,然而这天,杜家并没有什么特殊仪式。
他们该干嘛干嘛,吃喝玩乐,赴宴请客,上工上学,远足旅游……都不影响。
唯一有影响的,就是赵茜茜。
杜兴修会要求她一整天都呆在她没有窗户的小房间里,即使是上学日,也会要求她请假。
在小房间里,她被要求全心感恩父母,以及顺应已逝父母的遗愿,感恩舅舅一家的厚待。
因为是严肃的悼念仪式,所以,她一整天都不被允许听音乐看闲书或玩电脑,只能做三件事:静坐默哀;或写小作文,反思自己这一个月来,有没有做个听话的好孩子,如果做得不够好,将来要怎么改;或反复翻看她几乎能倒背的《弟子规》。
这一天的三餐都在小房间里解决。
而且因为是寄哀思,所以饭菜也会非常简陋,通常是一个馒头加一杯白开水。
赵茜茜记得,有一次,某位新来的阿姨没搞懂其中逻辑,给她准备的是一个肉包加一瓶牛奶,被负责监督她的杜白晴看到,跑去找舅妈告状。
结果不但阿姨被扣了半天工资,她也因为“悼念心不诚”,那餐干脆连馒头都没给。
这套流程,在她和杜白晴出国留学期间也没间断过。
赵茜茜从书上知道,民间流行的悼念仪式似乎不这样。
但她又听说,各地风俗不同,有些讲究的人家也有自己的规矩。
总之,这一套虽然让她倍感困惑,但她太小就接受下来,再之后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形成了某种定式。
上个月的17号,赵茜茜在缦庄里,就是下意识把自己关在房里过的。
但现在问题来了——今天他们打算怎么做?
老样子,让她一个人关在某间客房里,直到晚上乃至明天?
要真是那样,她可能还会认为,过去那个神奇的传统,真不是舅舅舅妈整她。
就在赵茜茜内心不动声色如是讥诮猜想时,拉她到小客厅沙发上坐下的三位,已经相互递了眼神,没想到竟然是杜白晴先开了口。
她的目光点了点赵茜茜的手,露出一副关心的模样,说:“姐,你怎么今天戴的又是这只小钢……铂金素戒啊?姐夫是不是对你不好,那只‘鲛人之心’就是用来给人摆拍的?”
赵茜茜:“……”
好家伙,这一句问候暗藏的要素有点多啊。
她望着杜白晴十二万分同情她的表情,心里一静。
表妹升级了。
再回头看看杜兴修和黄淑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