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一个人的一生注定要带着些遗憾和年少时的荒唐接受命运的无常,但在此刻,林宜安真挚地向天祈祷,这样无常的玩笑,不要是现在这样满是误会的场面。
自从被带离伽蓝殿后,林宜安已经和娘亲解释了十来遍,她所说的那句欢喜,只是无奈情景下的一种妥协之举,既算不得数也不是有心之言。
“要是女儿不说那样的气话,宋家公子上衣一脱,再被旁人瞧见,岂不是更难说清其中的是非曲折?”
摇着赵夫人的手臂,林宜安努力地将脸凑到母亲跟前,见到刻意讨好的林宜安,赵兰敏干脆扭过脸不去看她,保养得当的脸上却因此事多了些细纹,修得细长的眉毛因为激动的情绪挑起,显然正是在气头上。
“再怎么说,你现在也还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在林府口无遮拦也就罢了,在外也要收敛着点啊。这话说出口,可不是容易就能收回的了。”
这次宋时和林宜安两人被抓到“私定终身”的场景,可让赵夫人和钱夫人找着机会,领着自家的孩子好一顿教育。相比较林宜安这边,就差把赵兰敏的衣袖捏出十八个褶子的谄媚讨好。
另一边的钱夫人教育宋时,明显就是走个流程罢了。
将一碗盛着切开的白梨塞到宋时手中,钱夫人又抓着自己儿子按在蒲团上,左瞧右看地还觉得不满意,又抓紧着倒了一杯茶,叮铃哐啷忙了一阵,这才兴冲冲地开口询问道。
“快讲讲,你和林府小姐是怎么回事呀~”
宋时有些头疼的回想两人初遇的状况,若是老实说,林宜安有晓阴阳、能掐会算的本事,只是断言宋时后背有颗痣,他不信偏要验证,俩个人谁也无法说服对方,如此才有的推搡拉扯。
这样荒谬的事情只需原原本本和母亲说一遍,那他宋时顶着这张薄面,基本上往后几十年都可以不用出现在母亲面前了。
几乎是在想通了以上的利害得失之后,宋时没有任何迟疑地决定这事要烂在肚子里。
脸色一正,宋时把强塞在手中的瓷碗放回桌上,揉着有些酸胀的眼睛,压低了声音说。
“娘,别问了,这事和你想的不一样。”
钱夫人满是好奇的眼睛带着重获新生似的光芒,直视着自己养大的儿子,越是如此遮遮掩掩的回答越是能够证明两人关系的不一般。
钱夫人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脸皮薄,努力地想做到贴心开明的母亲,不去逼问,却还是在重复了几遍离开转身回头后抵不住八卦的心情,飞快地眨巴着眼睛,两手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木桌,像是敲打着什么乐器。
“既然那林府小姐心悦你,你欢喜她吗?”
一说到林宜安,宋时脑海里立马就浮现出见到的第一眼,林宜安沉静地站在井前,微微斜侧着头,眼眸低垂不知道在苦恼什么,发丝被风吹起又轻轻飘落,就连身边多出个人也没有察觉,就那么安静地站着。
宋时面上一红却还是在思索过后摇头,沉稳回答。
“林姑娘说的欢喜当不得真,我们本意不是如此,此事我亦有责。”
转念又怕自己这位最爱搭桥牵线的娘过于热心,宋时又对着钱夫人好好嘱咐了句。
“就当不知道,万不可再去深究了。”
看着自己生养的儿子小小年纪就是一副老叟语气,巴不得跳过那些桃红柳绿,明日就要摆个八十大寿的宴会。
钱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想,真是造了孽了,爱好志向随他爹也就罢了,这闷脾气也随了老宋,真不知道何日才能讨得人家姑娘的欢心。
面上却也是重重点头,眼神飘忽,口中念念有词,“是这个理,应该的,应该的……”
虽然不知道母亲心中到底是如何想自己的,但宋时还是敏锐地察觉到,母亲明显是一句也没往心里去,叹了口气,宋时已经能够预见到不久的将来,他和林宜安,远不只有慈兴庙这一面的缘分。
本来只想着让两家儿女先简单认识下,也不着急让二人得出一个结论,这下超额完成目标的两家也没了继续诵经祈福的念头,收拾利索便要启程回京。
九月初的天气还是热得分明,林间叶儿晒得卷曲,风吹竹林发出“簌簌”的响声,山中虫鸣鸟叫不绝,慈兴庙坐落在山野之间,避开了些暑气。
也就让林宜安能够静下心来想明白些事情,这一路上的话语动作都早有暗示,宋时会出现在这也都是有迹可循。
母亲并非不悦两人的私下会面,而是她和宋时的行为已经超出了两位夫人预计的范围。要不然,母亲也不必说她的言语需要收敛些,而是应该先向负责看守的人员责问了。
林宜安自从察觉两人相遇的契机是两位夫人默许的结果,甚至这趟寺庙之行的计划,可能也经过了父亲的首肯。
想清楚后,林宜安便也就没了再去解释的心思,如果这世能够决定她和镇北军成败的,是这个英年早逝的神将,那留下些误会也不见得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