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齐蓟所想,这名老妇人与卡佩家族有关。
她们坐在布料铺子狭窄的库房里,光从小天窗漏下来,洒在老妇人颤颤巍巍托着的天平纹章上。
齐蓟看着在这张旧毛毯上席地而坐说起过去的老妇人——衰老、落魄、麻木而世故,但她曾经竟身为一位货真价实的贵族,且是与死去王后血缘很近而且同样拥有继承权的堂姊妹。
她甚至亲眼见证了那场远在二十年前发生的暴行……做国王的父亲一言不合,残忍地杀死了苦苦哀求一支援军的女儿。或许是出于贵族们那受诅咒的血里流传的偏激与暴虐,或许是有其他的考虑而恼羞成怒,总之一条脆弱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在历史中了。
当时刚刚新婚的女子就躲在帘幕旁,看着这身为公主与别国王后的亲人发出濒死的惨叫,也亲眼见到奄奄一息的女人被拖到座椅旁,由那暴怒的男人用烛台砸碎她的骨头,重复用剑戳刺她腹部的动作。
目击者惊慌地紧紧捂住嘴,下一个反应却是借着恐怖的响声踉跄着拼命逃走。
“我不知道她被送回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我没有资格触及那种秘密,您知道的。但我也无法否认,我明明对此有猜测,当时却没做任何举措……我视而不见,所以这是我的报应。”
老妇人低着脸说道。不知是否是复述的这段画面已经在心里重温过无数次,她的状态已经平静下来了。
“姓卡佩的大半已经去向神赎罪,我留着这个东西也不是还记得什么荣光……只是留着买棺材用的。”老妇人用遍布皱纹和斑点的手指摸了摸水晶天平纹章的表面,重新把它一层一层包紧放回怀里,蜷伏在她身边的黑犬凑过来用脑袋轻轻地拱主人的手肘,小声呜呜着。
“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虽然不知道您的目的,但桑格铎的领土已经被恶魔占着,是很危险的地方。您要追寻那‘一家人’的下落,就在周围找人们问问吧,惦记王宫和财宝的人有很多,闯进去的都没回来过。”
“谢谢您的忠告和坦诚。这些是报酬。”
“——要是觉得不够,就去告诉现在的皇帝吧,桑格铎的领土已经没有危险了。能得到一大片早就想占据的平原,我想她总不会舍不得这点奖励?”齐蓟说着站起身,拎过那一整只装满食物的篮子放在黑犬面前。
它张了张嘴想去叼提手,又抬起头用目光征求主人的意见。
而老妇人一怔,问:“您怎么知道那儿已经安全了?”
老妇人揉了揉昏花的眼睛,看着黑发少女拍拍裙角的灰,率先走出小库房,临走前对她一笑:“解释起来挺麻烦的,就当我已经把那儿的‘恶魔’带走了吧。”
她追出去,发现外面空无一人,无论是那女孩,还是陪在她身边的有点儿可怕的金发男人,都不见了踪影。
齐蓟在得到奥蒂莉亚兄妹的母亲死亡的真相这段信息之后,就知道这个梦要结束了,从属卡的形成条件已经满足。
这一次醒来的过程和上回很像,只是隐约瞥见的人物卡好像更清晰明亮了一点儿。剩下的模模糊糊的感觉很难描述,一闪即逝,非要说的话像是睡了个好觉,某些缺失的部分得到了一点儿补充,因而产生了细微的舒适感。
齐蓟暂时发现不了被补足的是什么,但她现在大概明白了。
除去人物卡上被模糊掉的那项属性的些许增加,竟然连伊坦纳都能在现实中以正常的状态陪在她身边了,光是这一条,这次的巡游就可以说是收获巨大。
——但这家伙居然还想要欺瞒她,继续装作一个普通的听凭指挥的角色!要不是现在这副身体连心跳都具备了,他演得可以说完全没有任何破绽,这实在是太坏、太辜负她的信任了!
伊坦纳摆出有点可怜又事出有因的神情,金色的浓密眉睫都透着低落,好像一只认错都认得委婉且矜持的大豹子,手臂却稳稳把齐蓟箍在怀里,不至于弄痛她但也有着拒不放开的态度。
他说:“原谅我吧,我只是想多被你照顾一会儿。”
齐蓟扭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落点是自己的梳子和发圈……明明自己有一双巧手,这位国王居然还挺留恋她笨拙地扎出来的不怎么结实的辫子。
那她也只能原谅他了,齐蓟松开捏着的金发,使劲在狡猾的从属卡肩上咬了一口,跳下床去收拾真正弱小无助的人偶西莱斯特了。
伊坦纳抱着她给的绵羊布偶紧随其后,还有闲暇摸出自己的卡片来具现成武器,在齐蓟后面对着西莱斯特的脖子远远比划了几下,好像要替主人试试作为技能产物的人偶被破坏到什么程度还能再生。
即使这一只从属卡比较特别,当然也还在齐蓟的控制之中,所以她不用回头都知道他在做什么,但只要伊坦纳不会真的动手也懒得管了。暴君天性如此,她连一点亮爪子的玩笑举动都不允许的话好像也不太人性化。
齐蓟出来的时候人偶版西莱斯特当然还待在原地,白发披肩,在窗帘紧闭的深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