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少年模样的城堡主人和齐蓟年龄相仿,他有一张白皙亲和的俊秀面孔,一双眼睛与桌上的银器颜色相似,浅紫灰色的头发看上去柔软得让人想起细腻奶油做的玫瑰花。
他说出求婚的话语后,见齐蓟愣住,笑容更盛。
“我是奥洛托,这王国的继承人。”
奥洛托王子还想走近几步,面前齐蓟的身形却被与她一同到来的男人挡住了。
伊坦纳略垂下目光,眼神冰冷地扫过王子的面孔与雪白丝巾衬托着的脖颈,缓缓说:
“我在这里可没见到什么王国的继承人,只见到了一个想要谋夺他人妻子的卑劣之徒。”
“您是她的丈夫?……真遗憾。好吧,我是说,这番相遇发生得晚了一些,我对此感到十分可惜。”
奥洛托笑容不变,一手抚胸,优雅地轻轻躬身:“没有注意到两位的关系,这的确是我的疏忽,作为赔礼,还请客人们接受我的招待,好好享用这份晚餐吧。”
齐蓟拉着伊坦纳的手晃了晃以作安抚,然后一同入座。
接下来仆人鱼贯而入不断送上菜肴,奥洛托王子有着与面貌相符的和气,是个好主人,他在席间主动开始攀谈,免得客人紧张。
于是齐蓟看着空空如也的主位和其他坐席,半是为了缓和气氛地说:“殿下,这里是只供您一个人用餐和待客的地方吗?真是豪华。”
奥洛托回答:“不,我们一家人本该都在这里用餐,只是父亲他最近在生病,母亲则回到外祖母的王宫看望她了,所以都不在。我还有一个妹妹奥蒂莉亚,她……”
年轻的王子说到此处,脸上忽然露出一点空白的茫然。
他诡异地停顿了一小会儿之后,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续上了前面的话,挂上了无奈的神情:“她今天大概是在跟我闹脾气吧,不过很快就会好了,我的奥蒂莉亚是很可爱的女孩,您一定会喜欢她的。”
“如果您愿意在我们这儿多待几天,那么我还有一个请求,奥蒂莉亚她很寂寞,我觉得如果能与您这样的人说说话,她会把这当成一生中最快乐的回忆之一的。”
至少奥洛托神色中的恳切做不得假,而齐蓟本来也是要在异界多寻找一下可以作为力量的人物,既然好客的王子主动提出让他们多住一阵子,便顺理成章地答应了下来。
晚餐结束后,仆人领着客人去休息,齐蓟走出这间餐厅前一秒却又被奥洛托叫住了。
齐蓟停步的时候伊坦纳也同时回过头,她站的地方还没有被长廊的阴影笼罩,壁炉与水晶灯的光源笼罩着女孩的面容与衣裙,同她十指相牵的男人则已经身在暗处,仆人举着的烛台的亮度显得那么微弱,无法让人看清他的神情。
这副景象印在奥洛托王子眼中,莫名让他胸中翻起些许烦躁。
这对远道而来的旅人一开始便自称夫妻,也确实有着旁人无法插足的亲密和默契……奥洛托本以为爱情乃至婚姻都是脆弱的,哪怕他的父母幸福地相爱着,作为国王与王后的他们也已经比绝大多数爱人要强大,然而能拆散他们的东西还是有很多,比如死亡,比如……
奥洛托心底一悸,脸上又出现了那种空白的表情。
齐蓟疑惑地看着他,奥洛托很快忘了刚才的思绪,抛开本想要说的话,当着伊坦纳的面,用一种人们饱足后悠闲谈话时常常会有的、风趣诙谐的语调轻声说:
“您固然已有丈夫,但您尚是如此青春美丽,我们才是同龄人,不是吗?而他终会老去……我无意质疑许下誓言的真心,不过您要是有兴趣结交一个朋友,只要对仆人传个话,我会准备好美食和甘甜的葡萄酒,等候您的光临的。”
这少年说罢,不再过多纠缠,向后退去,转身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餐厅。
齐蓟表情古怪地看着奥洛托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伊坦纳,怕冷似的和他挨得更近了一点。
她小声嘀咕:“这就是‘风俗’吗,真可怕。”
伊坦纳把刚才那些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但他居然并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只是极轻地嗤笑了一声:
“把忠贞偷换成保守,再抱着轻蔑的态度以此取乐,这样的作风还真是在哪个世界都会有。”
齐蓟走在他身边,打量着走廊上被烛光渐次照亮又暗去的那些画像的面孔。
走廊的宽度和高度十分足够,因此在夜里它就成了黑暗与未知的乐土,一道普通的雕刻在昏暗的时候都像是怪物蠢动的肢体,而且又是在一个极其陌生的异界,但因为身边有伊坦纳,齐蓟竟然不觉得有什么好害怕的。
“可是你那里的‘父神’也经常和不同的女性生下孩子吧?”齐蓟说。
伊坦纳瞥了她一眼,表情正经,声音却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所以在‘预言’中,他将在未来被所有情人共同背叛啊。她们合谋欺瞒他,放任神后的儿女进行谋杀,好用他的骨头作成新陆地的地基。这个结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