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马毬会上下的一场雨,顺带将秋意也迎了过来。
一阵萧瑟的凉风吹过,暗香浮动。
柴嘉坐在房中的贵妃榻上,听闻秋风掠过枝叶的声音,忍不住停下手上的针线向窗外眺望。
荷香抱了一筐杏子从外走入,忍不住劝道:“姑娘,您怎的又背着光做针线?小心将眼睛熬坏了。”
柴嘉顿了顿,看着手上绣得歪歪扭扭的线脚,油然而生一股闷气,惹得她将手上绣到一半的护膝扔开:“不想绣了,绣得我眼睛疼。真不知娘亲逼我绣这东西做甚。”
荷香深知自家姑娘没耐心,熟练地将那护膝捡回来:“姑娘绣累了,不如来吃个杏子歇息会儿。这是奴婢姨母家自己种的,可甜了。”
柴嘉接过荷香递来的杏子,咬了口,顿时溢出甜甜的汁水,果真是熟透了。
荷香站在一旁,执手帕为柴嘉擦了擦沾上果汁的唇角,担忧道:“姑娘,您自从马毬会回来后就说要找公爷和夫人商量龚侍郎的事,怎的今日还没去?”
荷香是家生子,自小跟在柴嘉身边,那已是将柴嘉当做最亲的人。这么些天来看着柴嘉被婚事闹得难受,荷香是比主子更加心急。
柴嘉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可之前不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么。
她的目光不自觉移到桌上的那框杏子上,心中默默有了主意。
“荷香,拿好杏子,咱们拿去给我爹爹和娘亲尝尝。”
其实品尝杏子是假,借机询问婚事才是真。
*
柴嘉与荷香一路走到翠玉轩,她正准备推门进去,忽然听见里边传出她爹娘的声音。
王氏似在安慰柴国公:“公爷莫要难受了,女大总是要嫁人的,嘉嘉聪慧伶俐,嫁到夫家总不会让自己受人欺凌了去。更何况,她背后还有我们呢,谁敢辱了她。”
柴嘉听见自己的名字,脚步停下,沉吟半晌,忍不住驻足偷听。
柴公爷的叹息响彻厢房,音调憔悴像是老了十岁:“唉,我不是担忧这个。我是想,我们的两个女儿都不能由己择婿,终究是我这个当阿爹的没护好她们。”
“公爷......”
柴公爷惆怅道:“太后之意坚定不得扭转,再看如今这天色,想必宫中的黄门大人都快到我英国公府了罢......”
荷香站在门外,也将公爷夫妇的对话听了去。
她抱着一筐杏,看着柴嘉微微颤抖的背影,不禁向前一步,担忧地唤了声:“姑娘?”
柴嘉微微弓着腰,一手扒着门,腹内犹如翻江倒海。
萧泠是大骗子。
她想。
什么不会让她嫁给龚侍郎,什么要如她所愿,不过都是谎言。
都是在哄她、骗她!
柴嘉含着泪,悲愤地挥袖而去,跑走时掀翻了荷香怀里的一筐杏。
“姑娘!你要去哪?!”
杏子“啪嗒”一声滚落一地,荷香来不及弯腰去捡,犹如她来不及将柴嘉追回。
柴公爷和王氏闻声而至,只见到满地的狼藉。他们心慌地相视一眼,急忙派了一群仆从追赶自己的小女儿。
方才还热闹着的翠玉轩突然空无一人,陷入可怖的寂静。
初秋的凉风将翠玉轩那偌大的木门吹得吱吱作响,只见门框上柴嘉抓出的指甲印异常显眼。
*
柴嘉提着裙,眼里氤氲着雾气,看不清路。
一路跑了好远,再等她醒悟,才发觉自己一口气奔到了花苑。
她上次伤了脚踝尚未痊愈,伤着心跑了一段距离,等脚疼得无法忍耐,只能缓缓躲进了某个拐角之中。
柴嘉靠坐墙角,想起先前的事,心里顿时填满了酸楚,胡乱地抹着眼泪。
她本就知道萧泠不是什么好人。
能够那般面无表情地提着银枪杀人的人,内心哪里还有柔软之处?更别提会对她好了。
柴嘉一想到自己的心曾对他软过几分,只觉得傻得可怜。
她又悔恨又忧愤,气得面色绯红,一下将头上那支由萧泠赠送的粉珊瑚簪子摘了下来。
横竖留着还会让她联想到讨厌的人,不如就从此扔去罢!
可还没等柴嘉成功拿那发簪撒气,她便被耳畔路过的脚步声吸引了注意力。
几个仆从正心急如焚地找着她:“二姑娘?二姑娘你可在此?”
柴嘉深吸一口气,事到如今,遇上紧急时刻,她只能努力调理自己的内心。
“二姑娘,您快出来吧,公爷和夫人可着急了!”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先不要管萧泠了。
她是柴府的女儿,如今已成大姑娘,命里的孽不应让爹娘,兄姐来背负......
“二姑娘,您再不出来,宫里的大人来了,公爷和夫人要如何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