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造权威。因为语言是一种概念的武器,无论自然语言多么令人痛恨地不准确和飘忽,它的能指和所指总是有个范围,当语言的枪弹打在上面,总会给大家谈论的概念描出一个模糊的边。
梅司只能道:“您继续说。”
阿重瑕道:“神创造了三青和人鱼。也继而指导、控制着人鱼群体生活的方方面面,我们必须服从神的喻意。王上本身就是个逆子,对神没有匍匐的尊敬,我本来期待他的配偶能够通过爱情指引他,让他顺服。他最近做出了诸多在神的禁忌边缘试探的行为,是要遭到神的报复的!就像六十年前,他就是不顺神,神对我发出了喻意,我也只能顺从神的旨意让他受到应得的惩罚。”
梅司敏锐地捕捉到了:“六十年前是你出卖了她给三青!”
阿重瑕面无惧色,道:“顺从神是人鱼的天职,哪怕我是个嗣人!没错,就算是嗣人,低于硕人的嗣人,只要侍奉神勤谨和全心的顺服,神也会选择你!”
梅司看着他目中的狂热。他问:“神是怎么对你发出喻意的?”
阿重瑕道:“神对祂忠实的信徒开口,那是天籁和魔鬼之音。——你身为御台阁,本是神应当应允的职位,如果神没有给过你任命,就正如我所言,你是没有资格的!我是正确的,我才是得到神选择、应当引领所有人鱼嗣人之人。”
梅司突然想起他任命那天的机械女音,也许他们口中的“神”,不是一种宗教信仰,而是真实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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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元令和克军两人在亚历山大及人鱼近卫队的掩护下,一路沿大夏河向河州疾驰逃跑。
一路两人无话。
卢元令在崩溃的边缘。
克军比卢元令强点不多。
两个号称的“将领”“英雄”“王者”在各自邦国短暂的胜利后,强烈地重新认知了自己在食物链里的地位。他们对于三青的恐惧和忌惮更加深刻了。
在他们靠近河州之时,两岸的猿雀惊扰,突然给出了预警的呼哨。人鱼编队的哨探不安地眺望着,克军厉声问卢元令:“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她们的东西!”果然,他手上一个手标带的定位器在闪烁,克军撕下他的手标带,看了看天空中的阴影,对编队道:“沿河走!如果三青飞行骑兵对我们发起攻击就跳入河中!”
大夏河的龙羊峡至黄南段,九曲十八弯,水流湍急,河水的下切作用十分剧烈,两侧山陡然升高,山根的崖壁都裸露着,道路无法距离河道太近。她们必须争分夺秒度过这弯曲的河段,到有平坦滩涂的地方。“快快快!”克军也加入人鱼编队疾驰奔跑起来,她们的速度比人类快而且稳定,只有卢元令骑了马,因为人鱼太重,骑马反而会拖慢他们的脚步。
第一道令人不安的巨鸟的阴影划过他们头顶。
河州滩涂目所可见。河州城外的平原上有宋军的营寨。“呜——”一声低沉而冗长的人鱼的号角,人鱼阿玛颂们扑通扑通跳入水中,克军对卢元令道:“把床子弩都搬出来,防大鸟俯冲!”卢元令点点头,策马要走时,克军犹豫了一下,突然伸出五爪,飞出五道蓝光,卢元令胸前像被狼刨了一样出现爪痕。卢元令一惊,克军道:“来不及解释了,赶紧进城求援,有多快跑多快!”
卢元令单枪匹马朝河州城奔去,巨鹰跟在他后面,投下令人汗毛倒竖的阴影。
他对着河州城前的宋军营寨,吹响了求援的号角。瞭望塔的哨兵和指挥使认出了他;“副统制使大人!卢大人!”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追在他身后的一只巨大的改造金雕和六只猫头鹰,其中为首的那只俯冲下来,翼展能有五六米。那阴影凶猛地扑跌下来,卢元令奋力从马上跃下,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改造金雕扑了个空,巨大的利爪蹬在奔跑的马身上,把马侧面推倒了,它的利爪同时对马颈部给出致命的抓握。它把利爪插入马的身体,整个把马拔地而起,又重重摔下,骏马立时断气,它举着两支垂天的巨翼,威胁地守在马身上,啄咬着骏马的尸体,看它还能不能逃跑。
鸮骑上的三青一声呼号,改造金雕支棱羽毛观察着,大眼睛发现了卢元令。它举起利爪就要朝他抓来,卢元令胸前的爪痕亮了一下,金雕有点迷惑,收起了脚,歪着头看了看他,仿佛在等待主人的命令。逡巡鸮骑上的三青啐了一口,骂道:“怎么又是他,克军这个流氓、混蛋,专抢他人猎物的不要脸的豺狗!”
“你们杀陆上人也太随便了,就完全不遵守《基因利用的人权条例》吗?”克军质问道。
三青道:“决不能让陆上人窥知大母神的繁殖方式——伊既然被送给了西王母的大母神,就应该献身。况且,我们三青是高于你们人鱼的,更是远远高于陆猿这低等又残忍的种族,我们即便是以他们为食物,也不过是遵从造物主的安排,我们在食物链上就是高于陆猿的,要捕食伊们,给高等的生命提供能量,使伊们的荣幸和天经地义。
流王,你要背神吗?!”
克军默默,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