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征只能带领余部,散入河谷两侧褶皱的山地中。宋军由于对这里地形不熟悉,不敢贸然追击,只能固守城市据点。
快速的胜利也带来了意外,河州距离熙州直线距离65公里,但是因为此地多山,只能从洮河上下游(洮河临洮段从南向北流的,所以南侧是上游北侧下游)的两条古河谷的冲积平原中绕至河州。此次王韶选择的即是北侧的牛溪谷进攻路线,熙州——定羌(广河)——香子城(和政)——河州,呈一个N字型,这样一来,战线足足拉了90公里,而且新下的三城都需要守军,兵力分散,补给线也非常长。更兼这一路的耕地和牧场,长期都是大量吐蕃人和少量汉人杂居,统治也并不稳定。为了补给河州的守军,宋军只能选择地势较平缓的香子城作为中转,本来就不大、城墙不高、兵力也不多的香子城囤积了大量的粮草和辎重。
卢元令从香子城押送粮草去河州,一路盯着河谷两侧黄土的山脉、葱郁的植被,险峻地被曾经的河流突兀地切入深谷。那两侧的山高而险峻地升上去,让他感觉像是两个巨人遮住天空,天空成三角状被劈开——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觉得人类面对崇山峻岭,就像匍匐在沙窝里的蚂蚁。
至今他们也许可以凭借身强体壮,轻装、单个人翻过山岭,但是如今大规模进军,他们还是要依托那些古老的、已经不存在的河道冲刷出的平原。那些河流在漫长的地质岁月里已经死去,它的沉积层里也许还躺着过去霸主,龙类的尸骨,但它们曾经深深地切割、磨平了山脉,而人类,对于这些山,一点办法没有,也许有一天,他们和吐蕃战士的尸骨化石一同被挖掘出来,在其他文明的什么博物馆里标一个智人的标签,后来的人会对他们的重甲很感兴趣,作为艺术品。岂止是对于山,他们对于西夏的马,步兵面对重骑兵的突击,也一点办法没有。
这胜利只是暂时的,我们图谋的,是牧场和马,是燕云十六州,是大唐那故去的荣光和雄浑,他想到霍去病,他想到高仙芝,他想到远方的狼居胥和帝国牧场的葱岭(阿富汗)。他提醒自己。
如果他知道一千年以后,虽然我们人类号称挖山填海、挖掘机天团,但从临洮到临夏的国道还是顺着他们走过的这条山谷修建的,应当能得到一些安慰。——不要在母星面前托大。
陆猿就是匍匐在群山褶皱里的、一只只微小的蚂蚁。
克军也是这么想的。山谷里投下天空鹰隼那令人不安的阴影,最令人不安的是,那鸟儿像是轰炸机的编队,呈整齐的V形。那影子显示出阳光遥远而平行的特性,在山脉这凹凸不平的投影面上,抗议似的上下移动。
“快走。”克军不安地催促到,“有三青的侦察轻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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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元令护送的运输队在天黑到达河州。入夜,在营中还未完全安顿,报警的柝声传来,高级军官被紧急集中于河州指挥部,跑来传信的兵丁一身伤:“报告统制使、副统制使大人,木征夜袭香子城,城内有吐蕃人的内应,我们人太少、守不住了!粮草辎重都落入木征手中了!”景思立一面迅速向王韶报信,一面命令:“封锁消息,免得动摇先头部队的军心!”
第二天接到消息,王韶派出救援香子城的七百□□手在牛精骨遇伏击,全军覆没了。
景思立命令卢元令做好作战准备:“大人很有可能会再征调我们作战。”很快,战令传来,令苗授星夜疾驰,带人夺回香子城;令景思立、王君万移师香子城附近,围剿流窜的吐蕃军众。
克军留在了河州。
香子城收复了,景思立斩首吐蕃三千人,夺回了一部分辎重。正当宋军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香子城之时,木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攻复了河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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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元令在营中坐立不安。景思立道:“你行伍出身,自然知道兵者凶器,行军之道凶险。你家眷虽然失散了,只要我们快速夺回河州,还是有活着的可能。”卢元令不知道怎么该跟上官解释,他跟克军关系实在是复杂,凭心来说,一开始他对于美貌和落难的“阿流娘”不是没有好感,虽然嘴上不饶人,当她对他示弱和求助的时候,他都会帮。甚至有一件他一直没说、也不太想承认的事,就是当年梅家要休了阿流娘的时候,他是打算把她安顿在普陀山自己家的庄子的。后来他们几经摩擦乃至对垒,才发现对方的真面目。但明面上,再怎么说,中间还隔着梅司这一层,夺友人之妻这是他作为士大夫绝对不可能突破的道德底线。虽然他明知克军自身并非善类,但对于克军有关三青不安的预告,他还是隐隐觉得对方有危险。因而纠结、担忧,无法言说和挫败的恼火让他很煎心。
此时传来的是王韶命令放弃所得的所有据点,完成杀伤对方的战术目标后,整体退回熙州大本营的命令。卢元令作为军人不能背弃自己的军队,他遥遥回望了河州一眼,咬牙拨马回军熙州大本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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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州炳灵寺。石窟。
这里的石窟开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