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司放下手中的《至大伪经》。
申昌遇在一间纯白的房间中悠悠醒转。这是一艘漂在海上的船,通体雪白,如同一艘晶莹的骨架。甲板、船舵、尾舷各有银衣持矛的阿玛颂站岗,她们一动不动如同神庙中女神的雕塑。每隔半日,更换一班,整齐划一,号令严谨。卢元令在船上绕行,啧啧称奇看着精妙的防水设计。
秋原听到医官(都是女性,而看护者都是秀丽的人鱼男性)报告,赶紧赶来。医官给申昌遇戴上一个银色头盔,彩色线缆如同树根一般密密麻麻地伸出,然后连接、浸没在屋子中央一座卵形水池之中。水池中液体清浅见底,寒冷彻骨,周围的空气被冷气激得泛起雾气。秋原握住申昌遇的手,道:“申少使,我听梅公子说过你的经历,也许这对你来说很痛苦,可是你身有印痕,已然是次公子的内臣,为了你的主上、为了海然,请务必想起来。”
申昌遇还没反应过来,口中已被塞了一个牙套。他感到人鱼医官用一些凉凉的液体擦拭自己身体和头盔、电极接触的皮肤,然后一种微微酥麻的感觉,他眼球上翻,进入了快速眼动的梦境。
那卵形的水池突然蒙上一层白雾——白雾翻涌,开始显像!
众人都被吸引着围到水池四周,发现这是申昌遇梦中的视野。梦中的申昌遇先是漫无目的地奔跑着。“做梦的时候可以从上到下看到自己的全身吗?”有学生模样的医官问。“这是他梦中的ego,而那个视野则属于director。”秋原答道。前途的迷雾中突然浮现一座黑色的大山,阴郁地挡住了前路。山上栖息着嶙峋恐怖的猫头鹰,神经质地梳理着羽毛,那些猫头鹰突然站起来,显示出一个个披甲女人的黑色剪影,舞动中上面显示出金色的纹路,她们有的展开狰狞的翅膀,有的驾驭大鸟,黑压压地从山崖上扑杀下来!梦境中响起凄厉的号角声。只见一个巨大的黑翼身影突然朝他扑过来,视角突然转换成第一人称。“注意了,这是从阴影中浮现真实回忆情节的插入!把他的注意力放在那个影子身上,唤起他沉入潜意识的回忆!”
申昌遇浑身躁动起来,仿佛挣扎着要从噩梦中醒来。人鱼医官按住他的手脚——这下子知道为什么要给他戴牙套了。“坚持住!”秋原仿佛在鼓励着他,只见在很多金色的鸟人中,一只银色的鸟飞起,靠近,逐渐显露出人形,她的尾羽和粗短的猫头鹰扇形尾羽不太一样,很长,她展开翅膀,翼展如垂天之云。她的尾翼展开,做出落地的姿势,落地后跑动消去冲力,伸出长长的、带着银色指甲的指爪,扣住只有十几岁的玉人一般的小申昌遇,指甲嵌入他的肩膀,单手把他从地上拎起:“可惜了,还没长大呢。”
那精致、极其美丽而狰狞恐怖的面孔,在黑暗中显露。她从银色雅典娜神像式的全包头盔中垂下的黑色长发,如同烤蓝的刀刃一样反射出一种油蓝色、乌鸦翅膀一般的金属光泽。她贪婪、明亮的眼睛像猫那样发出金橙色的光芒,瞳孔在阳光下缩成一个细缝。(三青的眼睛是鹰式眼睛,瞳孔缩小为圆形。)
此时,围观梦境的阿玛颂中一个为首的女战士,银发碧眼,银甲紧贴在薄薄的绣衣之上,显示着她修长美丽的躯体。长腿迈步奔来,如同精灵。她面中露出十分的惊喜:“二兄长!是二兄长没错!”惊喜的低语在阿玛颂中喃喃流传:“克军!流王克军!”
卢元令非常惊奇,道:“流王克军?怎么可能?他不是六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吗?”
为首的银发阿玛颂上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高傲地道:“陆上人,你听说过我兄长的传说?”
秋原躬身行礼,道:“孤内使秋原,参见苏智三公子。”
苏智抬手,他才站起来。苏智道:“你是我大兄长的遗孀,是长世子的抚亲,更是宫廷重要的谋臣,不必如此多礼。陆上人太过落后,对待他们的雌性如同牲畜,智力低下、文明落后,简直野蛮至极,对于我们来说,他们同犬马猫狗野人无异,你为何对他们如此亲近?”
秋原君道:“无论如何,按照海然律法,他们总有三分之一的权利。”
苏智翻了个白眼:“卑贱的陆猿!既然已经查明石氏犯法绑架贩卖人口,就让我带领阿玛颂,踏平越州城,全灭石氏,救回被贩卖的星姓幼儿。”
秋原道:“三公子请勿急躁。再怎么说,越州城都是在陆地之上,从法律上算是三青昆仑的狩猎区,我们不宜妄进。就让这些陆上人代我们行事吧。况且,昆仑已与大夏、吐蕃等陆上人国家结盟,无论是寻找二公子,还是战争局势,都需要联合他们,就让我向他们细细解说我们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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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青海然百年战争】
三青与人鱼,二位实一体
——《古经》
卢元令道:“我母亲去世得早,小时候常年在外祖家。外祖父是吴越国钱氏王的后人,我父英国公多年在金陵、杭州二地训练水师,从他们二老的口中,我得知过人鱼战争的故事,但那都是唐末的事情了,距今要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