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崇笑道:“哎呀,慕璇兄,真是让你在我们家呆多了,女眷回避也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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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大娘道:“梅氏祖上由吴郡而来,世代簪缨,名门大族,家风高洁,本来是不提倡纳妾的,男子若无出,四十岁后可以纳妾。但自迁至钱塘梅里后,有一段时间遭遇瘟疫,子孙凋零很厉害,故而才放宽了禁忌。如今梅里的梅氏分成两个大支,一支就是司大公子所在的长房,门风很严,三代出了三个进士,司大公子又是会元,只可惜大老爷去得早。另一支就是次房,也即萧太君的次子,梅庭训二爷,太君如今跟着次房过。他们于子嗣上很要紧,故而人丁兴旺,祖荫官职,也出了两个举人。两家关系甚密,学塾都是一起上的,你所见的妹妹们也多是此枝的。
那三个妹妹,穿水红蝉翼纱上衣的、穿鹅黄浮光锦外衫的和穿青绿缎子披袄的,分别是五姑娘绯寒、六姑娘玉寒、七姑娘清寒。玉寒是梅崇的嫡亲妹妹,任性偷懒一些。绯寒和清寒则为庶出。绯寒诗书才高,清寒守礼明节。”
**先讲嫡庶**
“什么是嫡庶?”
萧大娘非常吃惊:“司大娘子,你连这个不知道?圣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查看家庭的纲常结构,就可得出社会的组织结构。朝堂上有君臣之分,家宅内就有主仆上下,尊卑分明的一对对偏正结构。一个家庭,主君、主母就是主,其余妾氏就是奴婢,妾虽然可以伺候主君、生孩子,但她们的人身和孩子的人身,都属于主母名下,孩子也只能称主母为母亲。主母的分枝称为嫡,儿子享受继承权的完全保护。妾氏的分枝称为庶,尊卑秩序的建立,就是为了保证嫡枝的优势。
由于继承权是父系子继,只保证儿子的权利,女儿则饱受轻视。求亲,多有为庶出而不要的。
就拿家里的三位姑娘来说。六姑娘虽为千金万贵的嫡女,但母亲并不受宠,有尊贵,没有父亲的宠爱。五姑娘恃才高傲,自比谢道韫之才,但因母亲是妾,心比天高却不得良配。七姑娘更是可怜,从小失了生母,在老太君的膝下才得保存。
说到三位姑娘的婚事,也是让族长和老太君揪心和纠结不已之事,两人还因此有所争执。梅氏家大业大,族长自然是希望能通过联姻给几个哥儿多朝堂上的助力,原指望大哥儿能攀门好亲……(她赶紧打断了话头),如今只能指望他的这些妹妹们能得嫁高门。可侯门深似海,女子一生的托付,只有亲娘和老太君这样的亲人才能设身处地地为她们考虑,女儿不同于男子啊。”
阿流娘笑道:“这么说,倒也有我的不是了——他虽不是以容色取胜,连我都耽于他的风姿气度,的确是可以在陆上人中得以良配的。”
萧大娘连忙道:“大娘子,奴婢不敢有这个意思。”
阿流娘道:“不妨,你继续说。这么说,私塾里的那些男学生,怕也是有些文章吧?”
萧大娘道:“因梅氏私塾登科者甚众,故而周围望族都认为此处有‘文曲星气’,愿意将族中才俊塞进来,沾一沾地气。更有一层,就是为小姐们挑选夫婿。”
阿流娘道:“那个卢元徽也是吗?”
萧大娘道:“卢小国公?不不不,他身份尊贵,母亲是皇亲国戚,父亲是功臣之后,以梅家的门第,攀不上的。”
阿流娘道:“可惜了。你们陆上人很奇妙啊。那夫君呢?”
蔡大娘脸上露出慈爱的微笑:“司大公子五岁就开蒙了,他是国子学生、又中会元,如今在家塾里,是先生辈的大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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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堂中。梅庭训、梅司、梅崇和门客师爷在座。
“大公子,孟大公子信!”书童跑着过来,梅司赶紧接过,拆开后以极快的目力迅速读了一遍,面色凝重,他抬头道:“薛相乞骸骨已退。圣上拔擢参政知事王安石王半山为正一品丞相,总掌政务,三省六部俱以他马首是瞻。司马先生仍任翰林学士,圣上虽以枢密副使职位相授,先生坚辞不受,以端明殿学士知永兴军(今西安),现已经启程离开东京了!”(这是熙宁二年,1069年)
梅崇吃惊得站了起来:“我们钱塘梅氏与临川王氏关系并不好,这一来在京城的靠山岂不是尽数零落……”
梅庭训叹道:“王相信任的吕惠卿贪财跋扈,大郎父亲在礼部的时候曾参过他,如今掌揽三司条例,只怕大郎的上升之路更难了。大郎你文章这么好,本来是前程似锦,如今吐蕃投了西夏,朝堂局势动荡,哎,势不由人啊!”
梅司道:“苟利社稷,虽死可以!司如果只能做一个小小的幕僚,也求能够为民谋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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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课,阿流娘读着私塾前碑上雕刻的“钱塘登科名榜”。
“大嫂子。”梅崇行礼。
“四弟,进士出身与同进士出身有什么区别?”
梅崇笑道:“大嫂子是河西胡人,对大宋的社会制度、风俗体例并不了解。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