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慌张的军士把一脸茫然的衍之请进州府官署处理重要案件的厅堂,后者经历了大呼小叫的翼州军士、咋咋呼呼的世家子弟、语无伦次的凡人判官之后,还是没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不该死吗?”他问前来审问自己的郡守,面前的郡守被人咋咋呼呼说着金丹剑修鲨人啦请了过来,这会刚刚在主位上落座,一脸便秘地看着下面。
“衍之阁下,不是这样说的。”下面一位中老年文士说道,似乎在当前场面颇有地位,“你只听到他们抢夺婶婶家的资材,他和同伙阴谋贩卖侄女,但你又未亲自予以确认,凭什么认为自己看到的就是对的呢?”
这位衍之懒得去搞明白属于什么官职的年长文士捋捋胡须,说出了衍之觉得碧凰城那些离谱的同僚都说不出口的荒谬指责:“万一他只是说着玩的呢?那你不就因为玩笑话鲨人了?”
衍之闻言,一脑门子问号,第一次对自己离开碧凰城和仙尊来到大炎这种偏僻地方的决定产生了怀疑:仙尊是很好,但他跟随仙尊离开的本意是想离开荒谬的言行和勾心斗角,如今大炎给他上演这么一出,这是否有些……
痛定思痛,衍之决定把他们当做蠢货对待,并且拿出碧凰城时候惯用的那种教育傻瓜的态度,他对府君和那位文士诚恳建议:“既然官府有所怀疑,那么应该去查。我已对他们实行了我的判断,再问我不会得到脱离我立场的结果。你们想了解那两个混混是不是坏人,最好去问他们本人,他们死了,就去问和他们打过交道的人。他俩的婶婶和邻居都还活着,你们应该从他们问起。在对那两人的为人处世有基础的了解之后,再去确定进一步的调查方向。”
他说的这话吧……非常正确,程序也合理。只是这种手把手教毛头小子上手新工作的态度让人恼火,在场诸人面面相觑,都回不上话来。
不是啊衍之阁下。在场的官员们心想,不管是想要在这个局面下搞事情给衍之添麻烦的,还是觉得这种方法不适当想为这位金丹大修说些公正话的,总归在这一刻,都在为这水面下的弯弯绕绕交换着眼神:这位阁下竟然认真地试图解决问题,还教他们怎么做…他竟然察觉不到为了这种小混混把一位仙尊身边的金丹大修抓来官署本身就很不合理吗?
他竟然一板一眼地给出了解决思路,还帮忙分析,他分析的思路解决的办法竟然是正确的。
他真的,真是一股单纯正直的清流啊。
翼州官员们感动地交换着眼神,还是最不安好心的那些人最快为这个机会做出了反应。
“衍之阁下,这是官府查案,请你不要教官府做事。”那位中年文士说道。
“我知道这是官府查案。”衍之好脾气地回应道,“所以我才给了你们官府查案的做法的建议,你们不希望查清楚这件事吗?”
那位中年文士无法回答,没有人能回答。为了转移这直指核心令人尴尬的对话,他只得冲郡守躬身:“我们在堂前这样争执喧哗,扰乱了朝廷的威严,还请郡守宽恕。”
郡守冲他摆摆手,看着衍之,很是叹了口气:“无妨。”
“此事我们会派人去查证的,衍之阁下。”郡守看着衍之,再次沉沉地叹了口气,“我们知道您是好意,只是既然您跟从仙尊救助大炎百姓的心愿来到翼州,就不该扰乱翼州凡人的秩序。您这样因为一些不够充足的证据就替官府处理了两位潜在的恶徒,让我们官府很难做。”
哦。
衍之点头。
府君说自己做事扰乱了民间秩序,不应该代替官府快速把人处理了。好吧,虽然以翼州现在的状况追求官府的完全职责和程序正义像在开玩笑,而且以整个修仙界的道德观看来都十分离奇,简直是对修士的不尊重,但是衍之愿意尊重凡人这点无关紧要的小小诉求。
他表示受教,并不真的把它当做严肃的指责放在心上。
府君试图通过这样的说法为衍之开脱,至少不叫今天的事情过于离谱的被闹大。
有的人并不这样觉得。
“府君,我认为翼州城遭到这样大的灾祸,官府需要全力救灾,因此维持翼州府的威严是必须的。”下面的官员里,坐在那位中年文士旁边的老人开口,“衍之阁下出手鲨人,固然出于一片好心,但此前阁下也承认,那两位百姓原本只是私下说说,并没有把拐卖侄女的事真的付诸行动。因为两句玩笑话就取人性命,这事即使上报官府也是说不过去的。”
衍之惊奇地看着他,在他的前半辈子时间里,他今天做的事都算见义勇为负责克制斩奸除恶的大好事,做了这件事的修士,在修仙界,无论是这修士的师门,还是他的同伴,道侣,乃至于敌人,都会评价他是好人,甚至会评价他是软弱的好人。
衍之从没想到有一天凡人会指责修士的这种做法是扰乱凡人的秩序,这让他很是惊奇。但考虑到大炎是唯一的凡人统治地区,考虑到他领会的仙尊奇奇怪怪的思想和教诲,衍之决定在惊奇之余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