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所见,这邪灵最开始是怀着庇护一方的心意死去的说法没有令人怀疑的破绽。但它现世的时候所展现的邪恶扭曲,浓郁的怨念堕落到不可挽救的地步,也历历在目。
他没有说话,因为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沃兹华斯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他,残魂意识混沌模糊时间所剩无几,怎么样也轮不到他开口。
那对师徒中,少女模样的小徒弟不吭声,花里胡哨的师父点点头。
“我倾向于认为他说的是真的。”他回头对一脸焦急的小徒弟说道,“至少当他说这些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说的是事实。”
残魂柔和的眼眸看向了他。
“之前我作为邪灵,神思混沌,好像活在梦里。”他对能够决定这里一切事情发展的人说道,“但我现在清醒了,我并没有想要欺骗你。”
“我相信你没有欺骗我,”沃兹华斯也柔和地看向了他,“但你跨过界限走的太远了。你不理解,堕落到最后你的人格都会异化,而非人的认知一定扭曲。我相信你很坦诚了,你以为你在做好事,但你事实上不可能回去做人,以人的方式思考。这样的事我见过很多,跨过界线的人无法回头。”
“你要怎么样带着自己被死亡哺育的灵魂,被怨念滋养的意识,褪去邪灵身份,真正作为人从新面对其他凡人呢?”
“当你看着他们的时候,你眼中映照出的,是活生生的面孔上情绪上的喜怒哀乐和对生活的期盼,还是一个个暂时稳定,但总有潜力堕落黑化,成为养料扭曲为怨气的灵魂呢?”
“若是后者,你看人类如可以随意扭曲灵魂的食粮,你还是人吗?而如果是前者……你能相信自己一直这样下去,几十上百年无一次例外,到死都不会变化吗?”
沃兹华斯问残魂。
残魂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他垂下了视线:“可能你是对的,我跨过界线太多,再也无法回头。”
“你跨过了界限。”沃兹华斯说,“就算我放过你,你的灵魂也回不去了。”
“这样……也好。”清墨轻呼一口气,弯起嘴角,“那我是否就要在今日迎来终结了?”
他不可能打得过沃兹华斯,逃也逃不掉。现实世界棠梨树被人毁灭的那一次就已经让他受到了重创。他灵魂不稳固,曾经元婴的法力跌到不稳定的金丹,灵魂意识也时常不受掌控。
面对沃兹华斯,他甚至不必要挣扎。
这样也好,脱去了树灵和邪灵的外壳,回归最初时候修士清墨的人性,清墨觉得这样结束也不错。
沃兹华斯抬起了手。
“师父,请等一下。”卓映秋开口阻止,她来到师父身边,抬头看向高高漂浮如月光一样皎白的残魂虚影:“我还有件事想知道,请您最后为我解答。”
她漆黑的眼眸凝望着沃兹华斯淡金色的眼睛,眼眸澄澈又清明,好似冬日的冷谭。
“那对前来询问水灵根修行办法的修士,他们同您说了什么,您又告诉了他们哪些内容。”她抬头看向了邪灵,咬了咬牙,“请您告诉我,这对我很重要。”
她要问父母的事,她几乎已经从残魂的描述中解读出了自己父母在她小时候为她寻求解法的一段在外的经历。残魂既然认为棠梨被毁与他泄露了古老年代的线索有关,那么知道了线索的她的父母,最后的消失真的会那么简单?
卓映秋已经不敢想了,或者说,她正是最害怕自己不需要认真思考就能得出的那个答案。她问残魂,一定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即使这个答案她知道了也同样会有危险。
所幸——当她问出这个问题以后,她看到师父在冲她点头微笑。
所幸师父不怕,师父为此而来,师父愿意帮助她。
她看向了残魂,等待他的回答。
……
现实世界,时间还在塞西莉亚的停滞当中,以一种非常缓慢的速度进行。
之前被黑雾包裹在其中的太一宗修士一行人,塞西莉亚本来以为他们死定了,原本懒得管,这会还是有点犹豫起来要不要出手帮帮忙。但那些家伙似乎也没那么不堪,被浓郁的怨气扭曲了方向感冲不出来要死里边的执事们在危急关头爆发出了惊人的求生欲。
他们紧急找到了一种定位方向的法子,成功冲破了怨气对人五感的扰乱。再加上幻境内部邪灵本体被沃兹华斯净化,棠梨树逐渐彻底枯死,这些怨气和本体之间无形的联系逐渐断开,不再试图往挂画上汇聚,而是逐渐往外扩散开来。
这给了太一宗众人机会,在放慢时间的短暂一会里,他们已经突破了怨气的牢笼,准备跑路离开。
塞西莉亚站在两条街外的房顶上,双手插着大衣口袋,看着近乎凝滞的剑光从黑雾云团中伸出来,在怨气之中缓慢地撕开了一片光辉秩序的破口,一堆金丹的筑基的练气的执事内门师兄小弟子争相使用法术灵剑往外挤。
英姿飒爽的仙尊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