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给她的和别处不太一样的身法让她好像兔子一样在棠梨白墙灰瓦的建筑之间乱窜,一边张开一层水膜法术作为屏障,另一只手捞住蝴蝶,给自己来了好几发清醒和去除幻境的法术,希望自己能够回魂,意识上从这个被人掌控的幻境中挣脱出来。
有几个瞬间,她的眼前似乎晃过了黑沉沉的颜色,用力睁眼,能在夜晚的棠梨阵景象前方看到白天花轿晃晃悠悠的帘子。
卓映秋是修士,她对自己的意识掌控力很强。此刻如果她努努力,她可以醒来。
但与此同时,卓映秋感到手中的江小云变得沉重了。
江小云好像突然从一个年轻少女变成了装满秤砣的面口袋,提在她手里几乎要坠下去。即使是卓映秋这样厉害的经过锻炼和体术修行的修士也很难拦住。于是她很明确的知道,这沉重感根本不来自于江小云本身的体重。
她可以让自己清醒,但她不能带着江小云走。如果她挣脱幻境离开,这信任他们师徒愿意以身涉险的年轻姑娘便会永远留在这里。
卓映秋知道这是划算的,江小云只是个普通村女,他们让她带着找到的棠梨问题的核心已经出现,她失去了价值。她原本的命运便是死在这一天,即使他们没有带来许诺的未来,也不意味着把她推向更糟的境遇。
她知道,但她犹豫片刻,终究没有松开手。
黑紫色的烟云从背后的棠梨树方向卷了过来,卓映秋眼前的现实世界天光再次消失了。
“这里是我的领域。”那可怕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隐约能听出曾经是个人,“你的去留不由自己。”
与此同时卓映秋确实感觉到,这个夜晚的棠梨梦境和现实之间的壁垒变得更加稳固了。
棠梨邪灵席卷过来的速度很快,粉白的花瓣都化作了夹杂着紫黑色的云雾,好像白练一样冲着她们追过来。
前方是棠梨镇子的边缘,夜晚之中,静溪湖是清晰的,而再外面的一切都很模糊。
卓映秋不是很好奇知道出去梦境最核心的棠梨镇会怎么样,她和江小云的本体落在棠梨,她也完全不想知道。
她落在了一间堂屋的灰瓦上,脚下一蹬便转向跳开。在她身后,邪灵花瓣云卷的一次抽击紧随而来,重重打在刚刚她落足过的屋顶上。这一击的效果和它的声势一样浩大,整间房子在巨响中一下便被抽碎成了乱石砖瓦,让卓映秋回头看的时候心有余悸。
好在这种强度……看起来远远不如棠梨树恶灵给她的感觉可怕……
卓映秋在逃到村边的过程中对邪灵的力量有了评估。
她跳过这一次,把注意力从身上的水膜保护法术上撤开,伸手在空中一划,指尖凝成一条无形无影的水流长鞭。长鞭如臂使指,比有生命的活物还要灵活。卓映秋一挥这根水流长鞭,转身迎向了冲她席卷而来的棠梨花瓣云雾。
那长鞭看起来轻盈灵巧,因为是水灵气凝聚而成而显得柔弱又单薄,看起来完全难以抗衡可以轻易击垮房屋的花瓣云卷,也显得卓映秋撤开防护的选择不太明智。
但这是师父教的法术,师父法术的原理不同,让这长鞭实际上比铁链还结实,比钢刀更锋利。如卓映秋所愿,它和棠梨无名仙人邪灵的花瓣云雾纠缠在一起,能够轻易切开那些泛着黑紫的灵气乱流。
两股力量绞到一起,有攻有守,花瓣和水波混合着砖石瓦砾一起到处飞溅,爆炸巨响不绝于耳。
年轻的少女修士和来历不明浑身恶意的邪灵,在短暂片刻交手多次,互相赏了对方一顿毒打。棠梨邪灵的花瓣结构不够紧凑,被水流一顿卷,碎了不少,损失比较大。但卓映秋也没太好受,她维持的法术里必须一直浸透精神,和邪灵来回拉锯有所损耗,感觉也有点糟。
但无论如何,短暂但惊心动魄的交手之后,卓映秋以攻代守,暂时止住了棠梨邪灵的攻击,落在另一个房顶上站住了,一手捞着昏过去的新娘子,一只手里的水波长鞭还在变换着形象。
……师父说她随手做的长鞭不合适她的习惯,应该给她做一把武器。那时候她觉得这样就很可以,交起手来才发现师父是对的,她是需要一把武器。
卓映秋想,回去请师父帮她做一个吧。
她处于生死危机之中,无论如何都应该认真对待的情况。在过去,这是被小心保存的炉鼎从来没有也不会预见的经历。她应该害怕,事实上也确实比较紧张。
但与此同时,她又觉得非常畅快。仿佛拿着武器和别人的法术相互厮杀是什么令她感到快意的事情似的。
这是她试图获得的生活,有反抗的力量,有自己去夺去什么的立场。
卓映秋一想到这里,无论面前的情况多么紧迫危急不乐观,她都能够笑出声来。
她甚至还在想,师父的法术真好啊,不用把外界的灵气吸收进身体再放出来,而是直接在外面用精神指挥,这种时候省了很大力气。
这个幻境,又或者是谁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