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来责怪你们的。”
卓映秋把鸡笼子往那对夫妇怀里塞,后者被她塞得直躲,瑟瑟发抖,口称仙君不敢。
“是我们不晓得事,扰了仙君的耳朵。”那妇女哀求道,“请仙君千万别生气,就把我们当个树上的蝉儿,一个没用的屁放了吧。”
她措辞粗俗,言辞却恳切。卓映秋抱着鸡,问:“不是老人家需要鸡养身体吗?”
“那是我婆娘嘴瓢了乱说话,您不要听她的。”那男子赶忙分辨,“我们俗人家事哪有仙君的大事重要,不当一提的。仙君拿这鸡走必是大事,便是不给钱也使得。”
他们像是吓坏了,在他之后,那妇女也跟着说:“您买我们的鸡是看得起我们,还给银子,真是天大的恩德,请您千万不要把它收回。”
“请仙君不要收回恩德。”
卓映秋望着他们,又见这家里有个比她小不了多少的姑娘,穿着简陋单薄的衣裙,怯怯跑出来也要跟着爹妈拜一拜。
这姑娘的出现终于让她放弃,卓映秋在那家人感激的声音中离开,几乎是逃一样跑回了师父师伯在的院子。
沃兹华斯没说什么,他伸手摸了摸小徒弟的头顶。
“这里的仙门宗派很邪恶吗?”过了好一会,卓映秋问师父。
“不邪恶,这里几乎没什么仙门管。”
“那他们为什么这样?”
卓映秋问师父,几乎还没问完,声音就小了下去,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因为修士可以轻易决定他们的生死。”她师父同她说,“不必付出任何代价,所以他们很害怕。其他地方的凡人都是如此,我一路走来,已经见了很多。”
“师父来的那个地方…”不管是哪个隐世地方还是古老的时间,“也这样吗?”
“不,不这样。我们那里修士杀凡人会有更厉害的能人处置,所以修仙的不敢。”
他答得轻巧,望着卓映秋,却问:
“但这和现在你面对的大地上的情况又有什么关系呢?”
卓映秋几乎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现在只觉得,自己原以为作为修仙门派小姐的自己沦落为至臻炉鼎被各种组织抢夺,已经很惨了。
如今竟然才知道,这世界上有如此多的,比任何修士都要可怜,却遍布这个世界灵山之外每一寸土地的普通人。
不,也不是才知道。
只是从前,她从来没有正眼思考过这些凡人罢了。
卓映秋看着盆里剩下的一点火腿笋片豆腐丝,感到吃不下去了。
旁边笼子里的鸡仍然无知无觉地在竹条编的笼子里探头探脑。
咕咕。
……
晚上,师门三人进了山里,在竹林和高大的乔木下划出一片空地。
白天咕咕叫的鸡现在在锅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汤色发白,又香又鲜。
卓映秋拿着小碟和筷子,和师父师伯一起围坐在炉子边,盯着他们在县城买的陶罐在火上发出小火沸腾的声音。
她对这只鸡身上发生的事感到很抱歉,但事已至此,她决定让这只鸡死得其所。
待会把它吃干抹净,骨头都嗦一遍。
《含泪两大碗》
一头灰毛驴在不远处的竹林地下吃草,这家伙是沃兹华斯从村里买来驼行李代步的。据前主人说它看过杀猪,脾气很差不听话,踢人咬人还不干活。被他们遇到的时候正在试图挣扎不被杀。
沃兹华斯把它买了下来,说来也怪,这家伙到了沃兹华斯和塞西莉亚手里,很奇妙的乖巧下来。
两人把驴用法术拎到各种地方也不叫,还给卓映秋骑。这会驴子安静地在火堆不远处低头吃草,背上背着的行李都没有卸下来。
驴背上的麻布袋子鼓鼓囊囊,里面装满了沃兹华斯和塞西莉亚出于无聊原因搜罗又不想往自己储物空间塞的东西。
包括但不限于锅碗瓢盆,村里买的野菜,沃兹华斯弄的竹制品和笋子,一些布毡和挡雨工具,盐巴,干水菜,几个新鲜梅子,一大袋干龙眼,好几条腊肉和熏鱼,豆干,还有好多好多各种各样,味道香气令人难忘的蘑菇。
这些蘑菇中的一些这会正和鸡一起在锅里肆意散发着香气。
塞西莉亚拿了个铁板靠在火堆的另一边,把板子烤热,在上面浇了点油,拿出从村里拿的年糕,切薄了放在上面烤。
年糕的香味混着油香扩散开来,转换修行方法以后离辟谷距离越来越远的卓映秋饿了,肚子发出咕噜一声。
当着师父师伯发出这种不雅声音,小姑娘的脸腾的红了。
煎年糕的塞西莉亚嘴角上扬,沃兹华斯没憋住,噗了一声。
卓映秋感到自己的一部分社会形象在师父师伯这里死去了,就在刚刚。她深深低头,把脸埋进了手里。
“秋儿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