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励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将事情交代清楚,大理寺那边应该也能正常运转——他自认为自己也并不是贪恋权柄之人,虽然过往为了麻痹自己,有些过于繁忙,但也并没有一味地大包大揽,也给了下边的人足够的空间,原想着自己暂时歇息一阵应当无碍,谁知道自己根本就没能闲得下来,明明他当年还是少卿时,许多事都已经能够自己定夺,怎么如今两个副手凡事都要经过他才敢行事,他在家中,还巴巴地找上门来——可气他们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连着两日都与傅瑶过来的时候撞上了。
等他处理好公务上的事,傅瑶人已经走了。
勒令他们凡事先自己处理——最好不要过来,即使过来也要换个时辰过来,徐励本以为就消停了,结果第三日傅瑶才刚来,便有御医说奉了陛下的旨意上门替他诊断。
徐励知道自己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有心想将御医带到别处——至少是傅瑶听不到也看不到的地方诊脉,但御医已经不由分说替他看起诊来。
诊断完毕之后,御医连药都没开,直言徐励身子已经无恙,应当尽早回去当值。
这御医是出了名的嗓门大,别说只隔着一扇屏风,哪怕是隔着厚厚一堵墙、哪怕是几丈开外,都能听到对方中气十足的声音,将人送走,徐励有些忐忑地回厅,担心傅瑶知道他的伤势无碍会生气会拂袖而去——毕竟当初她说是因为“探病”才每日过来的。
徐励小心地觑着傅瑶的神色,以为她会恼怒,然而她面色只是平静,连头都没抬一下,更没有看他,依旧是心无旁骛的看着书,徐励见她神色如常、不疾不徐地翻开手中书册的下一页,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到御医方才说的那些话。
有心想问她明日还来不来,但又不敢问,傅瑶还是没跟他说任何话,时候到了便走——徐励提心吊胆一夜,翌日如坐针毡,直到傅瑶还是准时到了,这才安心。
御医依旧还是每日上门,每日的人都是不一样的,他们只是奉命行事又非他下属,徐励也不好说什么,好在他们也就是每日替他诊脉便走,倒也只是耽误了一小会。
这日将御医送走,徐励一回来便看向傅瑶的所在,本想着自己还是应该跟傅瑶道个歉——这几日一直有人过来打扰,傅瑶看书肯定是不能够安安静静的……其实主要还是想找个借口与傅瑶搭话。
但看到傅瑶的瞬间,他赶紧抿紧了嘴唇,脚步也尽量放轻了些。
他喉中动了动,飞快地打量了一番四周——窗子都开着,傅瑶带来的丫鬟在外边小声地聊着天,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厅内只有傅瑶一个人。
她许是困了,身子微微斜倚在小榻上,手臂微微下垂,平日离不离手的书册今日却不在手中,而是落在了地上——她好像是睡着了。
心内还在迟疑,但脚步已经不由自主走到傅瑶身边,身子放低,将地上的书册拾起,稍稍扫了一眼,这书的确是无趣得很,难怪傅瑶会看得犯困。
本来只是将书捡起来放好便该立刻离开的,但徐励并没有立刻起身,他就着当前的姿势,小心翼翼又有些贪婪地看着傅瑶的脸。
不同于先前几次夜里昏暗的光,如今正是白日,天光正好,他与她离得这般近——仿佛此刻才有了一种“她真的回来了”的真实感。
如此真实而又清晰的、就在他眼前——仿佛只要他一伸手,便能触碰得到的、不是镜花水月的、她是真的还好好活着,不是他的错觉。
可他不敢伸手碰触她,只能用目光将她的脸一点点描绘,从额头到眉毛到眼睛到鼻子到她的唇……徐励咽了咽口水。
他不是梦中那个自己,梦中那个自己可以毫无压力地向梦中的她索吻,但是他自己从不曾有过这样的勇气,梦毕竟是梦,即使梦里他们亲吻过无数次,可是他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也无法体会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他只亲过傅瑶一次,在那个无比混乱跌宕起伏心绪大起大落的夜里……在他们那个孩子开始孕育的那一夜。
他盯着她的唇发呆,根本没注意到傅瑶什么时候张开了眼睛,就这么沉默地看着他。
徐励只觉得喉中干涸,像是烈日下跋涉了许久的旅人想要寻找水源,可是一抬眼便看到了傅瑶幽深如古井无波的眼神,他心中一慌,连忙将手上的书册递给她,解释道:“你的书掉了。”
傅瑶看了看他手上的东西,并没有接过,也没有跟他说什么,很快又别开眼叫了丫鬟进来,徐励也习惯了她不理自己——但既然她没有叫自己离远一些,那他便“心安理得”地没有走开,就在一旁看着丫鬟替她打理因为小憩而微微乱了的头发。
傅瑶刚打理好,常嬷嬷有些火急火燎地进来:“大人,陛下驾到。”
徐励有些发愣——想到这几日陛下派来的那些御医都是叫他尽早回去当值——总不能是陛下见那些人的话无效,今日自己登门叫他回去干活吧?
他不知道陛下到底来做什么,看了看傅瑶,往常这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