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怎么知道的?”
傅瑶稍稍愣了一瞬——这问题,的确不在她事先预设的徐励可能问的话题里边:明明她话里透露出来的东西,都应该比这个问题更严重更重要一些。
徐励的态度也不像她一开始想象中的徐励应该有的态度——他应该鄙夷,应该害怕,应该立刻退避三舍对她避之而不及,甚至于兴奋想去揭发此事也是人之常情:傅瑶既然敢说出来,就也不怕他会揭露出去——虽然她暂时也没有拿这事去要挟傅家的打算,跟徐励说的目的更多的是为了吓他。
徐励有没有被吓到从他脸上看不出端倪,他只是看着傅瑶,重复了一遍:“对,你是怎么知道的。”
傅瑶一直都很清楚,徐励上辈子是干什么的,她眉眼一挑:“你是要审讯我吗?”像对待别人“犯人”一样——虽然其实她从未见过徐励处理公事的模样,也从未被徐励审问过——但那一瞬间,莫名感觉到一丝压迫感,哪怕如今的徐励根本还没有经历殿试,没有被陛下指官进入大理寺。
他好像天生就适合干这个,明明并没有刑讯逼供,他只是问了一句,她差一点就想招了。
好在她守住了。
反倒是徐励,听她那样反问之后,怔愣了一瞬,别开了目光。
他沉思了一会:“你……若实在不愿意说,那、那——”
傅瑶一脸新奇地看向徐励——他居然就这么轻轻揭过了?不过随即又了然:徐励对她的事不感兴趣,着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她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我怎么知道的与你何干?”傅瑶想想心中难免有些郁郁,“反正不管我怎么知道的——总归不会是你告诉我的。”
徐励愣了愣,无奈道:“自然。”
现如今的他,毕竟不是傅瑶后来认识的那个“徐大人”,他当然不会知道为什么——心中明白,傅瑶依旧是越想越委屈,幽幽地叹了一声:“但凡你曾经给我吐露过一丝半点,你我也不至于走到那般境地。”
她声音很轻,轻到几不可闻,徐励只知道她开了口,却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微微凑近一些:“你说什么?”
傅瑶退后一些:“没什么。”这种话自己在心里抱怨一下便罢了,真要说出来真要去质问他,那叫自取其辱——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一样的。
她知道这些秘事,从来不是从徐励口中得知的,徐励平日里多余的话都不会与她多说一句,更何况是公事。
更何况,她是“傅”家的女儿。
那三年的婚姻里,傅瑶不止一次在想,徐励为什么要娶她。
傅家的确是逼迫了他,但他看起来也不像是能被人强迫的人,偏她也不能去问徐励,她与徐励本就没有多少相处的时机,每个月固定一次的见面,其实也不是每个月都能见,大多数时候他不让她开口不让她出声,别的时候他也不愿意见她——她很多时候,根本连走到他跟前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成婚两年半的时候,瑞王终于倒台,那之后他更加忙碌,很多时候连家都不回——瑞王虽然倒了,但他遗留下来的问题太多太多了,比如说,他的遗党。
差不多再半年左右,傅家终于也被清算完毕。
说来可笑,名义上、血缘上,傅瑶都是“傅”家的女儿,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质疑过,徐励在傅家的事情上,是不是应该有所避嫌。
傅瑶当然不是觉得徐励应该为了她徇私,她不是那样的人、也没理由替傅家求情,傅家也的确是活该,当然,她也十分清楚,就算她真的是非不分去替傅家求情,徐励愿不愿意听她的都不是她能考虑的事,她首先应该考虑的是,她能不能见到徐励。
曾氏谋害冯氏的事情,便是在清点傅家家中财物的时候爆发的。
婆母谋害自己儿媳,让自己长子无后,这种事太过于耸人听闻,所有人都觉得害怕,觉得曾氏心如蛇蝎,开始人人自危看自己是不是曾经着过曾氏的道,有人觉得说曾氏这般恶毒,她的后人必然也不是什么好人,所有人似乎突然才想起一般:傅瑶是曾氏的孙女,亲孙女。
嫁给徐励之前,傅家本就不让傅瑶出去见人,嫁给徐励之后,忌惮于徐励的官职与公务,别人也不愿意跟傅瑶往来,傅家这事一出,所有人更是畏而远之。
当然,其实在傅家出事之前,就一句有人疑惑,徐励为什么要娶她。
是啊,徐励为什么要娶她呢,傅瑶也曾不止一次这么问过自己,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徐励对她是什么样的态度,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俩相处的模式,绝对不是寻常夫妻应该有的样子。
她第一次成亲,傅家的傅炜傅炘两兄弟的婚姻也不正常,但并不代表她不知道正常的夫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傅家出事之后,别人似乎都开始恍然大悟——哦,原来徐励娶傅家的女儿,是一开始就布好的局,是在为了麻痹傅家,是利用傅瑶接近傅家,是忍辱负重卧薪尝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