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瑶不会骑马,徐励虽然是书生,但似乎是会的——因为李长青给“他”牵来了一匹马,傅瑶远远看了那马儿几眼,虽然明知道不是徐励会做的事,还是选择跟常嬷嬷挤一辆马车。
看到常嬷嬷面上的意外神色,傅瑶赶紧解释道:“事权从急,有些话正好路上要问一问嬷嬷。”
常嬷嬷不疑有他,傅瑶细问了常嬷嬷自己“不在”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不过由于常嬷嬷通常待在后院与唐婉在一起,徐励所做的事常嬷嬷并不是全然知晓,因此也问不出什么。
倒是把贺大夫的事情问出一些。
贺大夫并不是当地人,当初徐励的父亲新丧,唐婉撑着病体主理后事,扶灵途中突发急症,当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眼看着众人束手无策,恰好贺大夫路过救了唐婉一命,才使得徐励免遭丧父又丧母的命运。
贺大夫说唐婉病是先天的心疾,虽然一时救回但是仍需小心调理,唐婉知道其中的严重,恳切祈求贺大夫继续替她诊治,贺大夫本来要走,耐不过唐婉的恳求,这才留下的。
傅瑶不知道该说什么,常嬷嬷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夫人怕二少爷担心,这事情本是不让奴婢等人跟二少爷说的。”
“贺大夫三年前便是打算去京城的,只不过因为夫人恳求,所以才在附近寻了一个医馆坐馆,”常嬷嬷叹了口气:“最后一次替夫人看诊时,贺大夫便向夫人辞行了——听闻端阳之后他便要离开了。”
也就是说这几日的工夫,贺大夫临别之前还能得知唐婉过世的消息,他对唐婉有救命之恩,自然也是徐家或者徐励的恩人,结果徐励不知恩换大夫便罢了,他才离开几天,好不容易救活的病人就因为徐励找的大夫误判而死,她要是贺大夫,好心被人如此误解糟蹋,只怕要气死,贺大夫只是不与他来往,已经算是脾气太好了。
贺大夫一个人住,到了地方,常嬷嬷下去叩门半晌无人应答,傅瑶心中觉得贺大夫要么是真的不在,要么是知道外边的人是“徐励”,所以故意不给他们开门。
常嬷嬷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因此劝道:“二少爷先回去吧,奴婢在这里等着。”
傅瑶摇头——留常嬷嬷在这里等着未免显得心不诚,况且常嬷嬷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突然非得要见到贺大夫。
常嬷嬷又劝了一通:“贺大夫只怕是出去了,我们明日再来吧。”
明日?明日她是不是徐励还两说,最要紧的是——唐婉未必熬得过明日。
此时此刻她不在这里便罢,既然在这里,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任由这种事发生——尤其是在她强行断了唐婉的药之后,如果之后发生了什么,就算她其实是好意,也会被人以为唐婉是因她而死,虽然此时她的身份是徐励,别人要说也只会说是徐励的不是。
徐励上辈子害死了唐婉是真,要他再度担这名声也不冤枉,然而不该是这种情况之下——她不介意徐励恨她,但是介意明明是徐励的错,而她要替徐励承担这分愧责。
傅瑶和常嬷嬷等到日暮,贺大夫才从外边外边归来,知道对方并不是有心躲避,傅瑶和常嬷嬷都松了口气。
看到贺大夫的瞬间,傅瑶倒是有些吃惊。
她知道贺大夫年轻,但是没想过是这么年轻——看着不过弱冠,难怪之前徐励会对他的医术不放心,巴巴换了王大夫了。
大夫这一行难免有些偏见,觉得年长的大夫一定是经验更为丰富,贺大夫这一副初出茅庐的模样,跟傅瑶先前看到的一眼看过去便是行医多年的老大夫模样的王大夫比起来,的确是王大夫看着更稳妥一些。
然而样貌这种事,是最能骗人的。
当初徐励高中探花,京中多少女儿家看煞了眼,结果不过几年工夫,出去应酬时,只要提起她是徐励的妻子,众人要么可怜同情她,要么就是有意刁难针对——都是拜徐励所赐。
贺大夫是认识常嬷嬷的,见到他们也不意外的样子:“常嬷嬷,我先前说了,此事我并不介怀,此去京城,本也是计划之中的,请徐夫人不必挂怀。”
傅瑶愣了愣——原来这几日唐婉还有让常嬷嬷特意来跟贺大夫道歉——也是,徐励这事情做得不地道,唐婉作为母亲,只能替他弥补一二了。
常嬷嬷低头:“这次不是夫人让奴婢来的,是我家二少爷要见贺大夫。”
贺大夫这才看到“徐励”一般,低垂了眼帘:“徐二少爷。”
他跟徐励是平辈、又比徐励年长几岁,他并不是徐家的下人,对于徐励,倒也不必如此客气的称呼,傅瑶觉得对方如此称呼,固然是因为过去几年出入徐家对于徐励的性子有所了解,但是不难听出其中的冷淡与疏离。
想想徐励的性子还有前些日子徐励做的那些事,别说贺大夫疏远徐励,就算是气恼傅瑶也觉得寻常,况且如今是“徐励”有求于贺大夫,傅瑶觉得自己也不该去挑对方的态度不好,连忙肃了面容:“不知道可否请贺大夫重新为……母亲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