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北风呼啸,银灰色的云块在天空中奔腾驰骋,寒流滚滚,正酝酿着一场大雪。
温元心提着一壶桃花酿来到景元殿的后院,昌盛帝早就在那等候了。
她今日一头青丝散散的披在肩上,略显柔美,她依旧是穿着大红色的凤袍,头戴海棠簪,只不过这次外罩了一件雪白大氅。
“妾,是来迟了吗?”
昌盛帝不说话。
今早,便有人传话叫她去景元殿的后院,说是圣上在等她,叫她拿一罐美酒过去。起初她还有些不相信,可是最后还是赴约了。
她不知他为何突然找她。
“你带了什么美酒给朕?”
“桃花酿。”
昌盛帝扬起眉毛,本就酸涩的眼睛里的泪化成了模糊自己视线的水雾。
他哽咽道:“为何带桃花酿?”
“因为圣上喜欢。”
因为他喜欢,所以她带了。
“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朕的口味,你,有心了。”
温元心将桃花酿放在桌上,而自己也坐在他身旁。
她拿出酒杯,给他倒了一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她倒了又喝,喝完又倒,来来去去都是她一人在喝着闷酒,而昌盛帝面前的这一杯他始终未动。
昌盛帝看着她红扑扑的脸,狠下的心又软了下来。“元心,别喝了。”
温元心茫然失措,连手中的酒杯都拿不稳了。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睛又疼又酸涩。她忍了二十一年,如今再也忍不住了。
“二十一年了,你终于叫回我元心。”
昌盛帝咬着牙,作为帝王的他,并不敢将自己的情绪暴露给别人看,他唯一愿意袒露心生的,这么多年来只有她一个。
一个自称朕,一个自称妾。
他们面对彼此时从未做过她的齐盛天,他的温元心。
齐盛天终于拿起他的酒杯,流泪道:“元心,今日做自己吧。”话毕,一口温酒入肺,辣得他咳出血来。
一滩鲜血染红了白雪,一滴热泪融化了寒霜。
齐盛天陪她喝完了他此生最后一口温酒,是她二十一年前就已经埋下的爱意。
他起身踉踉跄跄的走去海棠树下,背影早就没有了帝王风范。
齐盛天一坐便恰好坐在了树根下。
一朵沾满白雪的海棠花落在他跟前,他伸手捡起握在手中。齐盛天拿这一朵和她头上这朵相比,他自言自语说:“海棠花好美。”
你更美。
温元心也拿下头上的海棠簪,这是她为太子妃时,齐盛天送她的第一件礼物。
海棠,发簪,正妻,结发相随。
泪水模糊了他眼眸,他有些看不清她了。
“元心,我好想回到我们小时候。”一代帝王,天神般的威仪与高贵在这一刻被打破。
小时候,温柔的闺阁小姐总能瞬间融化他的心。
他不小心摔倒了,她就扶他起来。他弄脏鞋子了,她就送他一双新的。他饿了,她就带他去逛集市。
她对他很好,有什么好东西都与他分享。
后来长大了点之后,他开始学会喝酒了。
那会儿她也会带着一罐桃花酿来寻他,他喝了几口就爱上了这种口味。当时还天真,他还对着她发誓说此生只喝这一种酒。本来他只是说说,没想到这辈子真栽这酒上了。
等到他真正成长后,父皇便开始为他选妃。
而少年的他在那场选妃宴上只选择了她一人。
温元心,他选她做太子妃。
所以后来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皇后。
可在他父皇生前,硬生生的丞相之女推到他身边。他说,帝王的后宫,不能只有一人,你若是不愿娶她,那为父便将温元心逐出大齐,让她永世不得再入。
他不明白父皇为何这般做。他不愿温元心离开他。
现在细细回想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父皇是这般狠人。
他逼迫他必须这样做,在丞相之女踏入宫后,他发现温元心哭了。
以至于这二十一年间,他们的关系变得冷清,再也回不去从前的热情。
齐盛天时常后悔想,若是当年自己拒绝父皇的行为,放下一切荣华富贵,带温元心远走高飞,那此刻他们是否在一处隐蔽的小山庄里把酒言欢,笑声不断。
他把真相隐瞒了二十一年,她也忍了二十一年。
如今再说出口也成了过往。
“元心,我后悔了。”齐盛天又哭又笑。
温元心走到她旁边,和他一同坐在树下。她说:“可我不后悔。”
“齐盛天。”她第一次叫他的全名,“我不后悔遇见了你,不后悔成了太子妃,不后悔做了你的皇后,我温元心做任何事都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