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等。”萧清规忽然想起某个消失的人,叫住萧翊,“陆真颜呢?”
“我命人将他押回千秋寺了,幽禁寮房半月。”
萧清规显然不信他会这么“温柔”,脸上挂着怀疑,萧翊噙笑问道:“怎么,在你心中,我就是杀人不眨眼的罗刹,他已成了亡魂?”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并未说。”
萧翊与她相距数尺,却像是隔着楚河汉界,遥遥相对,始终没有离去的意思。就在萧清规打算催他之时,他忽然开口,发出诘问:“阿菩,你可还记得当初与我讲过的那番说辞?摒念教给你的。”
萧清规一愣,那不过是她少时的戏言,出凉秋宫后的半年间,她是什么话都与他说的。萧翊提及的则是,摒念曾与她说,她身为誉朝唯一的公主,总要有出嫁的一日,若是能选,切记要选个以她为先的。
何为以她为先?世间女子多重情义,男子却大多薄情,生来便爱追名逐利,对名利追逐太过之人,即便爱她,涉及选择之时,她还是有可能沦为第二的,那便不算良配。以她为先,便是永远视她为第一,且只有她一个第一。
“记得。”萧清规答得有些惶恐,生怕他提及某些往事。
“我与陆真颜相比,谁是你心中的第一?”
话问出口他自己都觉得荒谬,荒谬之余心里竟还有一丝忐忑,他怕是疯了。
萧清规面露不解:“摒念姑姑的话指的是我将来夫婿的抉择,岂可一概而论?”
“我只要答案。”
“你,你是第一。”萧清规绷紧了脸,略带严肃地看着他,“这还需要问吗?”
萧翊明显舒了口气,身板都变得舒展闲适了,笑容愈发得意,可萧清规看在眼中却觉心疼,忍不住回想近两年的光景,怨怪自己难道真的对陆真颜恩宠太过,也对萧翊疏远颇多,竟让他变得这般小心谨慎、患得患失?
她刻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更加温柔,脱口而出的称呼也收不回去了:“兄长,你若当真不喜真颜,我便不再让他来嘉宁宫了,或是为他另谋个差事,你说可好?”
萧翊心中已在暗爽,表面却压制着嘴角的笑,看起来很是隐忍的样子,没忍住在原地踱了两步,旋即广袖一挥,故作大度道:“无妨,留着给你解闷,过去你不是还养过狸奴么。”
她靠在床上目送他负手而去,若有所思,寿眉很快入内,手中捧着香炉,为萧清规熏寝香,萧清规怔愣着出神,忽而问寿眉:“这两年,本宫是否与真颜君过于亲昵了?反而冷落了兄长。”
寿眉纳罕地看了眼门口的方向,神色复杂,不免好奇这兄妹二人刚刚都说了什么,她只能从心地作答:“自真颜君入宫后,长公主身边多了个人陪伴,王爷忙于为我大誉开疆拓土,自然不如真颜君虚领了个千秋寺主的差事清闲。不过每每王爷回朝,总是第一时间来嘉宁宫,寿眉眼拙,只觉得长公主待王爷不如过去那般亲昵,王爷总是喜欢与长公主一起用膳,可长公主似乎并不喜欢,大多时候一言不发,寿眉看得真切,王爷心中想必也有诸多委屈,奈何常年治军,过于刚硬,不好言表的。”
萧清规心头的愧怍更盛,暗怪自己没把握好疏远萧翊的分寸,反伤了他的心。至于寿眉说的吃饭之事,她饮了一口安神茶,语气还是有些执拗:“可我不喜欢与他一起用膳。每每他在这儿,总是逼我吃这吃那,盘中堆积成山,我不肯吃他便不让我下桌,这饭叫谁来吃也不会愿意。”
寿眉竟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萧清规满脸不解。
“奴婢笑的是长公主鲜少露出此等小女儿的姿态。凡是兄长,譬如寻常人家的,不大多这样?总是操心着妹妹,管这管那,态度难免强硬了些。”
她说兄长与妹妹,萧清规眸色微暗,又问了一句:“你在本宫身边侍奉多年,可看出兄长对本宫有何特别?”
这话倒是问住了寿眉,她先将炉中的香篆点燃,扣上炉盖,思忖了一番才答道:“若非要说特别之处,那便是王爷对长公主的关爱之深,足以赛过全天下的兄长,赛过全天下的男儿也未尝不可。”
这并非是萧清规乐意听到的答案,她眨了眨眼睛,作势要躺下:“本宫倦了。”
寿眉上前撤下她靠着的那只软枕,重新放好帷帐,悄声熄灯退了下去。
两日后,萧翊离京。萧旭御驾亲行秋狩,仪仗浩浩荡荡地驶离永安,前往南苑。
那是个阴日,迟迟等不到深秋的冷雨,萧清规独立在窗边,望着院中的碧珀合香树,窗木装裱着,像一幅哀愁的工笔画。
叶子已彻底落尽了,孱弱的枯枝让那颗巨树看起来带着病态,自从隆亨二年萧翊平定东夷、收复江南,把世间仅存的一株碧珀合香树带回了永安,它始终生得不够繁茂,奄奄一息般苟活着。
寿眉上前为她多添了件斗篷,提醒她莫要在窗边久待,眼看着将要入冬,寝殿的窗每日也就能开上片刻,唯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