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规不知自己随口的一句话便能哄得萧翊开怀,大抵是色令智昏的道理,萧翊还耐心陪着萧清规用了些茶点,他素来是不喜那些甜食的。
很快他又叫了个内侍,命之出宫传信,将陆真颜带了回来。陆真颜一个七尺男儿,样貌也算冠绝京城,可对他来说,更像是一个哄萧清规开心的玩物。她若是笑了,便留着又有何妨,而只要她生出丝毫的嫌恶,他便会立刻把人杀了,如此简单的道理,不必细致琢磨。
陆真颜进殿时,兄妹二人正在对弈,萧翊执黑,已被萧清规围得丢盔卸甲,却依旧出些昏招,甘愿自投罗网,萧清规先是觉得莫名,看出他的求死之意后面露不悦,低声念了句:“臭棋。”
萧翊浑不在意,明明已经听到陆真颜入内的脚步声,头也不抬,只跟萧清规说话:“对弈之道,与骑射同理,我心不在此,自然寸寸失山河。”
萧清规已没了将这盘棋继续下去的心思,嘲讽道:“皇兄在战场上也如此大意?”
“阿菩认为,这世上还有第二个能够胜我之人?”
“天下之大,我岂能妄下定论。”萧清规全当做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
萧翊没再接话,端起茶呷了一口,陆真颜这才出声:“长公主,事已办妥,真颜未能及时入宫呈禀,还请长公主责罚。”
萧清规先是瞟了萧翊一眼,说道:“无妨。有人故意从中作祟,并非你的错,反叫你受了委屈。”
陆真颜回道:“为长公主办差,真颜即便是受些委屈也甘之如饴,长公主无需为真颜担忧。”
萧翊微晃手中的茶盏,遽然开口:“这是去岁进贡的阳羡茶?素闻阳羡汤清气雅,我这盏为如此难以入口?”
话落,他又去拿萧清规面前的那盏,同时向陆真颜发难:“你的意思是,本王派去款待你的手下令你受了委屈?”
“并无此意。”陆真颜压抑住心中的不忿,还是没忍住反驳了句,“王爷此言可算是不打自招?”
“不打自招?”萧翊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对萧清规说,“阿菩,你这个幕僚可谓是居心叵测,想把我送进大理寺监牢啊。”
萧清规懒得理会他,接回自己的那盏茶饮了一口,因萧翊刚刚说难以入口,她竟也觉得这盏茶沏得过于酽了,故而又放到萧翊面前,不愿再动。
陆真颜仍旧跪在地上不起,萧清规淡淡同他说道:“别跪着了,起来。扬州路远,你连夜赶回京城,照例说本宫应该叫你下去歇息,可眼下仍有一桩事要你来做。”
“长公主但请吩咐。”
“你即刻便回千秋寺,用金丝绢帛誊抄一份《金刚经》,本宫自有用处。明日一早,来嘉宁宫见我,莫要穿青色衣衫。”
陆真颜并不多问,应承后便匆匆离去。
萧翊正想与她说起离亭赐宴之事,听她叮嘱陆真颜明日勿穿青衣,心中了然——萧太后不喜青色。看来明日的离亭家宴未必能如萧旭所期待的那般圆满了。
“你担心我。”萧翊肯定地说,旋即又露出一抹狂悖,“没想到阿菩也如那些怯懦的朝臣一般,惧怕离亭赐宴。”
“皇兄威权赫奕,自不必怕。我如今只剩下个长公主的虚名,任人可欺,身子也日渐羸弱,无力回天,这些至极的风头自然是能避则避。”
萧翊不愿见她自轻自贱,戳穿道:“陆真颜去了扬州,你把吕文徵遣返回乡了?”
萧清规知道此事瞒不住他,即便他不在永安,也定有人向他禀告,只是不知他到底在嘉宁宫内安插了何人,于是剜他一眼,幽幽说道:“年过七十仍居其位,犹如钟鸣漏尽,仍夜行不休,罪人也。吕太师乃博古通今之人,眼看着日近丘松,岂会不知此理?我已手无实权,唯一的能耐大抵是将这身病气过给了吕太师,那日来过嘉宁宫后,回去他也病了,阿旭便允他返乡,一解相思。真颜君前往扬州为的是另一桩事,与吕太师无关。”
“你既说与你无关,那便与你无关。我既已回京,自要与他清算,为你找回颜面。”
“在你眼里,我的颜面便那么不值一提,随意就叫吕文徵给碾碎满地?”
她的语气中略带着娇嗔,萧翊不禁恍惚了一瞬,忍笑反驳:“我可绝无此意。”
萧清规问他:“我若是说,叫你不要去计较此事,你可会听我的?况且吕文徵已经告老还乡,你还要派人到扬州去不成?”
萧翊不置可否,垂眸看向自己身前的两盏茶,看似随意地拿起萧清规饮过的那盏,掀开碗盖便喝。萧清规为他的不知分寸不悦,伸手讨要:“把我的茶还给我。”
“阿菩自己放在我面前的,你又不是不知,我一向护食。”
“皇兄还要在我的嘉宁宫赖到何时?”
萧翊转头窥向窗外,日薄西山,暮色苍茫,风也有些凉了,他起身将半开的窗合上,扭头看到萧清规执意将那盏茶拿回自己身边,幼稚又执拗的举动,却像是无形化作了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