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参照物,末影不确定自己走的是否是直线。白雾虽浓,能见度却不低。大概二十步左右,那枚发簪竟在她的眼中消失了。
末影连忙跑回去,在心中数了二十步,返回放簪子的地点,她终于确认发簪是切切实实不见了。
幻境为人而存在,离人太远物象溃散,这是一种普遍存在于新手幻术师构筑的幻境中的状况。
末影攥紧手心,有半月没修剪的指甲在掌心印出四道深浅有异的月牙儿。
她心中升起一阵恐惧,不觉得这种能瞒过爷爷和玉霄的东西是那种有明显缺陷的低等幻术。
末影不由地想如果长时间呆在这里自己会不会也消失不见。
如果不是幻术,爷爷、爹、娘…能救得了我吗?他们能发现我不见吗?
短暂迷茫过后,末影开始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她尽量使自己保持直线,边走边在心中数着步数,她想尝试找出这个奇怪空间的边界。
万余步后她撞上一面无形的墙,或许说是一根柱子更为合适。
末影略带胆怯地用手探向前方,在心中大致将柱子的外轮廓描摹出来。
柱子的触感像是纹理细腻的岩石,大概有二人合抱般粗细。柱身并不光滑,上有许多凹凸不平的花纹,像是雕刻上去的,仅凭触觉末影感知不出详细图样。
她花费些许时间在周围找出了其他五根隐形的柱子。
这是亭子吗?
六根柱子,末影一时只能想到亭子。但是她却摸不到护栏或者座椅之类的东西,好似这些只是六根独立的石柱。
六根独立的柱子?
末影忽然想到巫族的祭台正是六根缠着黑色铁链的巨柱围成一个圈。
但是祭台的柱子远比这个粗,更加惹眼的是上面缠着刻有咒文符号的黑色铁链,所以她才没能第一时间想到。
据族老说那六根柱子代表着巫族的六位始祖。
不知怎么,末影感觉眼前视野变亮了许多。她定睛观察周围,点头确信不知道什么时候雾气开始变得稀薄。
白雾中掺杂着许多沙砾般的细碎光点,那些光点极其细微,在白雾的映衬下更不起眼。
寂静的空间中似有水流声响起,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末影朝着最初听到水声的方向走去,不过三五步,水声便从脚下四面八方涌来令她识别不清方向。
随着水声渐近,末影突然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向她的身体汇聚,仔细察看后才发觉是那些细小光尘。
水声回荡,光点汇集,她突然体味到一种奇异的饱足感。
咔——
一声轻微的、在水声中不甚清晰的、像是锁链断裂的声音。
失重感传来,奇异的力量正托着末影的身体如在水中上浮般迅速脱离白雾空间,下一刻末影便在床上苏醒。
她回到了现实。
窗外树叶影影错错随风摆动,感受到天赋封印的现状,末影将脑袋埋在枕头下,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在她心中久久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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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城某间客栈内。
末佑何双臂交叠垫靠在椅背上,整个人向后仰躺着,椅子前腿远离地面。他右手握着一把纸扇,双目紧闭,摆在桌上的双脚翘得老高。
这种坐姿,实非君子所为。
有关背叛的斥问、连续踢踩□□、救与杀的瞬间犹豫……一幅幅景象于末佑何脑海中一一回档。
最后画面被定格在一截因被指甲划过而流出黑色血液的纤细手腕。
回忆至此,末佑何略有疲惫地睁开眼睛——他算是发现了问题所在。
想来是自己拿墨汁充当血液的缘故。
末佑何换个坐姿,稍坐正了些,右手开始转弄起那把纸扇。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总是喜欢在手里把玩些物件。
巫族的请神仪式简单来说就是以血脉为媒介,由高向低赋予。
巫祝这个级别的仪式十分粗陋,所以当我以位格更高的墨汁为引,仪式判断不出谁是被请方,反而把云泰“送”了过去。
也就是说直接把人送到了某位巫族大能面前。难怪会这样,啧,说不定连带着我一起暴露在那个“大人物”视野中。
回想起那幅人体肿胀成球,又像烟花炸裂开来的场面,末佑何一阵恶寒。
他停下手上动作坐直身体,开始思考起下一步计划。
须臾,末佑何将目光投向桌上的鬼面具。
面具是他耗费大笔金钱请人做的,前不久还带着它吓唬末影玩儿,唯一的作用是遮掩活人的生气,让佩戴者的气息向尸体靠拢。
“纠结啊。”
末佑何蓦地往后一躺,躲掉迎面而来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