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一个月过去。
归心阁内,连城璧身前几案前堆着的函件如小山一般高,其中有一小部分是一般事务,比如哪个门派申诉其他门派抢占了地盘的;或哪个门派掌门殁了,派内斗得一团乱故而要个说法的,其余大部分函件竟都与天宗有关。
起先是一些小门小派申诉帮主舵主被杀;之后是一些名门大派痛诉有装扮成天宗逍遥侯的人偷盗本派镇派之宝;到后来,青城派新任掌门何净遥的新婚夫人竟被一伙穿着天宗服饰、戴着面具的人从婚礼上当众掳走,进而猥之杀之,弃尸于剑门旁。凡此类函件,无不泣血。
而这些函件最后都会将凶手指向一人:萧十一郎。各大派还要求召开武林大会声讨“萧贼”,进而集全武林之力“将恶贯满盈之大盗萧十一郎枭首”。
果不其然,那个人还在不断地制造血腥事件。连城璧意识到当初与他的“交易”所付出的代价已经越来越大。那夜在桂花林中,那个人答应,若是放了他,便不会传布“火烧沈家庄”的真相。
连城璧向来不是一个会轻易后悔的人,只要他做了认为值得的决定,无论代价再高,他也会压制愧疚,坦然前行。
但这个人,终究还是要尽快除去。
连城璧正凝思间,青川进来道,冰冰姑娘求见,接着就是穿着蓝衫的绝色佳人被青川引进了归心阁。
冰冰踏进他书房的那一刻,心竟也跟着小鹿似的撞了起来。他今日穿着一身白色长衫,外面裹着紫色轻纱,头上发髻由一根汉白玉的簪子固定住,长发顺服地垂在后背。他立于窗前,夕阳余光映着他俊秀的侧颜,堪堪端雅如玉的君子。
冰冰福了福,柔声道,“公子。”她并不着急报告,她带来的是他最想要的消息。
“查到了?”连城璧望着窗外的湖水,风乍起,吹起一池的水光潋滟。
“探子追踪了一个月,确定此人的巢穴在天隐山山脉。然而天隐山脉的地势极陡,又弥漫着极诡异的瘴气,所以具体的位置还要再查。”
“天隐山?”
天隐山是以前天宗迷林的所在地,是进入天宗的入口。而且,连城璧想起,那里也曾住着毒医飞大夫和她的妻子飞师妹。他曾与沈飞云同去那里找过沈璧君,破门而入的时候,沈璧君正要解衣以蝎子作引子试毒,之后便是沈飞云与他们大打出手,这毒医夫妇便死在了沈飞云双刀下。
连城璧对这夫妇二人并无好感,他们是不是真的欲救治沈璧君暂且不说,以毒蝎做药引是极冒险的方法。连城璧从来不做无把握的事,更反感以沈璧君的生命冒险。所以,他对这两人的死,也从未有什么遗憾。
他担心的,是这个人,会不会把沈璧君当做目标。还是,这场腥风血雨,本就是这人为了沈璧君之故?
他知道,也许他想得太多太远,但他无法不联想到这一层。
一想到她,心就如眼前的湖水一般,平日里深深的一泓,只要她的风一吹起,就全乱了。
冰冰见他仍一动不动,只是睫毛颤了几颤,原本平静的眼眸微微失焦了片刻,她便知道,他内心有所动。
而接下来她还要报告一个消息,足以让他彻底心乱的消息。
“冰冰还有一事,要禀告公子。”
“说吧。”
冰冰这次没有抬眼看他,只是压低了声音道,“萧十一郎,他……他回来了。”
连城璧听到这名字的时候,眉宇彻底地拢紧。
冰冰感觉到空气已经凝滞,连城璧仍是一动未动。书房静得出奇,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过了良久,连城璧终于开口,问道,“为何?”
明知故问。冰冰甚至不清楚他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她。
“他入关后,先是去的陇西的杨家马场,在那里停留了一段时间……应该也是为了调查那件事。”冰冰答非所问。
连城璧冷笑一声,道,“你也知道不是他。”
冰冰起先懵了一阵,之后便急忙否认道,“冰冰也不确定,一般犯下事的……都会在事发之后回到案发现场……也……也未可知。”
良久,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渐渐拢过来,冰冰深深吸了一口,只感到迷醉,是他的气息……
连城璧踱步到她身侧,熟悉的冷香加上他的气息,冰冰感到身子微微发软,原本冰凉的周身渐渐发热。
“他究竟是谁?”
“冰冰还要调查……不,没关系的。公子说他是谁,他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