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酝漠然地走在路上,映入眼帘的世界仿佛都失去了色彩,只剩下眼前那一抹愈发遥远的正在褪色的身影。
步入苏州的大牢,苏九酝看见邱露白在门口停下。
低垂的脑袋将他所有的表情都藏在了阴影之中。
苏九酝亦步亦趋地向前走去,收回了自己一直盯着的目光。
好像每个地方的大牢都脱离不了黑暗、火把和刑架。
恍惚间,苏九酝似乎又看见被绑在刑架上的吴桑落。他黯淡无光的眼睛,了无生气的脸,一切都在她的眼前浮现。
苏九酝渐渐握紧双拳,控制着双臂的颤抖。
她真的很害怕这样的环境。
走入牢房后,狱卒转身,落了锁。
苏九酝在苇席上坐下,双手紧抱着双腿,将头深埋在膝盖中。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思考些什么?昏暗的牢房?浑浊的空气?邱露白?朝廷?生死担保?
太多的事情积聚在她的心中,堵塞了她的思维。
不知休憩了多久,等到冰冷的手脚逐渐解冻,等到迟缓的心重新跳动,等到干涩的喉咙再次滑动,等到她适应了牢房里的光线,苏九酝才缓缓起身走到门边。
她拔下自己的银钗,在铁栏杆上敲击着,“叮叮”的碰撞声响起,钻入了大牢的各个角落。
“干什么呀?干什么呀?”一个狱卒满脸不耐烦地闻声而来。
“给我纸笔。”苏九酝淡淡地看着他。
“要纸笔干什么?”
“写信。”
“写给谁?”
“苏府的小桃。”
“内容呢?”
“跟他们说一下我的现状。”
“行。我给你去拿。别拿这破簪子再敲了,别人都被你敲烦了。”狱卒瞪着他那张凶神恶煞的脸走了。
他很快给苏九酝拿来了纸笔。
苏九酝掀了掀衣摆,盘腿而坐,俯身在小木桌上写起了信。
狱卒拿来的墨很涩,需要蘸取五六次,才能堪堪写完一行。
千思万绪都抵不住苏九酝内心的愤怒。
这墨到底是怎么制作出来的!怎么还有人会买这样的墨啊!
看着墨迹不匀的痕迹再次出现时,苏九酝左手蜷起,骨头发出咯噔的一声脆响。
她通过不断的深呼吸来调节自己已见苗头的怒火,随着剧烈起伏的胸膛渐渐平静,她才重新蘸起墨汁。
门口传来声响。
苏九酝抬眸看了一看,见是邱露白,冷漠地移回视线,继续写着信。
说实话,她真的生气了。那种从幸福的云端跌入难以自拔的泥沼时的落差感梗在她的心口,不肯散去。
“小九?”邱露白怯怯的声音传来。
苏九酝握笔的手停滞了一瞬,继续和墨汁纠缠起来。
哼,谁让你之前不理我的,我现在也不理你了。
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写完了信,苏九酝提起纸,小心地吹着未干的字迹。随后就将信放到了牢门处。
见邱露白还是僵硬地站在原处,她还是不忍,开口问了一句:“有什么事吗?”
“小九,我,不是,我错了。”邱露白语无伦次地开口,担心她不愿多听,他将话说得又快又急。
苏九酝看着他无措的泪水渗出,划过脸庞,无声地向地面砸去,心中也是泛上一丝苦味。
我都还没哭呢?你哭什么啊?哭就能解决问题了吗?你哭什么啊?把事情说清楚会死吗?
“错哪儿了?”苏九酝坐上了一旁的木床,抬起被失望浸润的眼眸。
“我不应该去抓捕你,我不应该什么都不和你说就直接抓捕你。”邱露白将头埋得很低。
苏九酝秉着呼吸,努力将沁出的水汽往回逼。
她抬起邱露白的脸,看着那张湿透的脸和闪躲的双眼。
先前的记忆再次在她脑中不断浮现。
她从来没有这么落魄过。这么多年,心中视如珍宝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送进了大牢。从来没有过。
随着画面一次又一次的浮现,心中郁结的那团火焰一下就燃遍全身。
“啪”,响亮的一声将苏九酝的意识拉回身体。
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见嘴巴自己开口了:“邱露白,你明不明白,那个人是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你!”如此愤恨,如此悲怆。
“对不起。”邱露白很快地再次道歉,声音轻飘,似乎怕她再次生气。
那只手重新掐回邱露白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回。
回过神的苏九酝将颤抖的左手悄悄背到身后。
她知道自己冲动了。
可是道歉的话语涌到嘴边,却一个字都泄不出。
我也很委屈啊,我也受伤了,为